眼尾。凌之寒转眸望向身侧之人，掌心的那道血痕忽蔓延出痛意。喉中顿传来甜腻的血腥味，他倏然躬身呕出一口乌血。双膝无力地跪于地上，他只觉眼皮沉重，视线愈来愈模糊。
“之寒！”
等了许久的那声轻唤响于耳畔，渐渐地那道声音愈发小。他想睁开双眼，身躯却不听使唤地向下倒去。磕地之痛并未传来，他倏然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芷香缓缓扑入鼻中，融去了覆于胸口的密麻痛意。不疼了。
颜元妤紧紧拥住凌之寒，颤着手拭去他唇角的乌血。他看着她开合的双唇，却再不能听清。
一滴清泪自她眼尾滑落，却滴落至他的脸颊。他阖上双眼，齿缝之中不断渗出残血。他以极其低靡模糊的声线动了动唇，她却清楚地听见了。“别哭，阿妤，有我在。”
银铃之声骤歇，嫣花无声飘落碾入尘土。
颜元妤轻轻将凌之寒的头放至地上，慌乱地起身行至屋外。开门时忽撞入来人的怀中，她望着傅霄困顿的双眸，极力克制着声中的颤抖：“快去，去寻郎中。”
傅霄一怔，将欲行礼的双手顿滞于空中。眸光倏然瞥见了颜元妤衣摆之上沾染的血痕，心中顿涌起些不安。他抬起眼帘望向室中，眸底骤映入一道熟悉的人影。
“景轩。”
持剑之人闻声顿朝傅霄跑来，低垂的视线之中忽映入一张皱巴巴的黄纸。“执此药方去寻郎中，回来重重有赏。”
那日凌之寒命他护送吴太医返乡，吴永青临走时忽将他叫住，旋即递给他一张黄纸。他心中困惑，发问时吴永青却不欲解释。而今这张药方，倒派上用场了。
景轩接过药方离去，眼帘低垂眸光不曾挪动半分。脚步声愈远，敞开的房门倏然紧紧阖上。
颜元妤抬起眼帘，恰瞥见窗外飘落的落花。花落之影映于眸底，她怔然望着纤凝流转的苍穹，心中暗暗祈求漫天神佛降福于他。思及那双普渡众生的金色佛眼，梵尘的身影倏然浮于颜元妤的脑海。黯淡的眸光渐渐变得明亮，她垂眸望向塌上双眼紧阖之人，猩红的双眸盈满滚烫的泪水。她抬起头转身离去，行至门前时忽回头望向傅霄：“我有事欲去，你照顾好他。”
春风拂过颜元妤的发梢，染血的衣袂随风扬于身后。马蹄疾速踏过，扬起一地黄沙飞烟。溅起的水洼染黄裙摆，映至肩头的春光渐渐化作残阳西沉时的余晖。
一声鸟鸣，残月高悬于空。月华凄凄，倾洒至远山的山巅之上。马嘶之声划破阆寂的长夜，停于寺外石像之上的黑鸟倏然振翅离去。颜元妤立于应灵寺外的长阶之下，血痕与泥泞布于裙摆之上。一阶又一阶，她快步向山巅走去。
山雾氤氲，遮蔽她之视线。凄清的月华悄然退去，朦胧的白雾之中倏然浮出一道身影。佛珠转动之声响于雾中，长阶两侧的迷雾渐渐退去。“原是颜施主。”
梵尘立于数十步之外的石阶上，唇角悬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他缓缓抬首望向晦暗的苍穹，转着佛珠的那双手骤然顿住：“雾漫前路，颜施主何不归去呢？”
又是归去。
她不知应归至何处。
颜元妤顿步立于原地，眉头微微蹙起。困顿与悲痛交织于心，她垂下眼帘掩去眸底的怔然。环于身前的白雾退去，她倏然曲膝跪至于地，跪地的一瞬眼尾忽落下一滴泪水。
“求方丈，指点迷津。求佛祖，降福于他。”风声拂过耳畔，却胜似一声无奈的叹息。绿叶随风飘起，落下时发出一道细微的声响。
梵尘淡淡摇了摇头，复又转起手中的佛珠。急风裹挟断叶吹入，紧握于手心的佛珠骤然崩裂。佛珠一阶一阶向下滑去，一颗又一颗落至颜元妤身前。泪水盈盈的眼眸凝视着脚下散落的佛珠，滚落的泪滴倏然落于佛珠之上。她颤着双手拾起地上的佛珠，欲重拼之时却发现少了一颗珠子。少了，便串不起来了。
她俯下身子拼命寻找着，仿佛她拼起佛珠，便拼起了他破碎的命运。梵尘垂下眼帘不忍再看那双颤抖的手，他缓缓行至跪地之人身前，拿起一串完整的佛珠递至颜元妤眼前：“颜施主，随我来吧。”两道身影行于复又漫起的白雾之中，高悬于空的残月被流转的黑云遮蔽。香灰掉落一地随风飘起，悬于树上的红绸无声地飘起飘落。佛堂之中，肃立的神像掩于月华之下。明灯亮起，映亮一双泛着金光的佛眼。
颜元妤立于堂中，微微仰头望向那双眼晴。燃烧的香火向上升起，佛像之前摇曳的红烛经久不灭。
“阿弥陀佛。”
一声低语，山巅倏然响起沉闷的钟鸣。
“我佛慈悲，普渡众生。”
梵音婉转，轻风吹入堂前卷起一地香灰。
颜元妤缓缓抬手，双手合十之时眼尾悬着的泪珠骤向下滑落。她阖上双眼，躬身跪于蒲团之上。
烛光映亮双颊两侧斑驳的泪痕，少年的轻唤倏然回响于耳畔。睁眼去寻，模糊的视线之中骤然清晰映入一道跪于佛像之前的身影。香火缭绕，双鬓染白的帝王虔诚跪于佛像之下。“朕一生杀伐，剑下亡魂无数。她一声积善，却声名狼藉含恨自戕。”“该入地狱万劫不复之人，是朕。”
“该入轮回新生之者，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