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换命
“阿妤。”
凌之寒怔然跪坐于地,抬眸之时一滴泪水沿着眼尾缓缓滑落。一双略含笑意却又清冽如霜的眼眸映入眼帘，胸口密麻的痛意却不及颜元妤望向他时眸底的疏离。
好疼。
檐下悬着的银铃轻声作响，一声接一声落入心房。其声又若碎裂之音，似有物掉落至地后轻轻破碎。
“阿妤。”
低靡的声线之中夹杂着一丝哽咽，凌之寒倏然垂下脑袋，倚于身前之人的肩头。滑落的泪水沾湿颜元妤的衣襟，她背脊一僵，半敛着眸望向怀中之人。抬起的手悬于空中，微微颤抖着。怀中传来低低的啜泣之声，她踌躇着将手搭至凌之寒的背脊，指腹轻轻摩挲于其上。“别哭了，我扶你回去吧。”
眉间沾染的清冽缓缓消散，颜元妤低垂的眼睫之上悬着几滴泪珠。她拉起凌之寒垂着的手，起身之时淌下的泪滴倏然落至他的手背。滚烫却又冰凉，真实却又模糊。
凌之寒垂眸望向那滴泪水，缓缓挺直身子站起。手背之上的泪滴滑落而下，掌心;顿传来温热的触感。她握着他冰凉的手往回走去，力道渐渐加大。房门徐徐敞开，春光透过敞开的窗棂映射至屋。飘落的嫣花落于窗沿，一阵轻风过后又卷至地上。
颜元妤扶着凌之寒坐下，松手转身时腕骨忽被一双手牢牢攥住。低沉的声线响于耳畔，却又带着执拗的恳求：“别走。”别走，别抛下他。
“行吗？”
一句低语，祈求之中夹杂着期许,亦暗藏着几分阴鸷。颜元妤抽手转身，垂眸迎上那双盈满泪水的眼。她提裙坐下，别过头凝视着桌上燃尽的烛蜡。转头之时,眸底倏然映入一双猩红的眼眸。“我那时的妖后之名，从何而来？”
“你如今已高坐庙堂，为何南下？”
“你吐乌血命不久矣，有何缘由？”
三声质问，一句方落一句又起。她垂下眼帘避开了那道炽热的眸光，置于膝上的双手悄然攥紧。指甲缓缓嵌入掌心，不安的心绪被轻微的痛意压制下去。室中阅寂无声，立于春枝之上的黑燕仰首啼鸣。远山山巅堆积的霜雪曝于春光之下，徐徐消霁成水。
厚雪化了。
掌心滴落的残血渐渐凝固，利刃划开的伤痕却未愈合。凌之寒望着蜿蜒于掌心的血痕，唇角蔓延出一抹苦笑。视线骤变得模糊，干涸的血倏然化作滩滩血水流淌于地。
嫣血染红一地素雪，茫茫雪野之中遍布残肢断臂。飘落的霜雪之下，金丝墨袍缓缓扫过堆积于地的残雪。朱门缓缓敞开，龙涎香清浅扑鼻。身袭玄袍之人垂眸立于殿前，雪落之影映于那双浊眸之中。风声鸣咽，他骤摘去头上的乌帽，抬手褪去了身上的官服。砭骨的寒风透过单薄的禅衣侵入，一寸一寸浸透皮肌。
“陛下，妖后祸国啊！”
厉声高喝响起，却有难以察觉的悲怆夹于其中。一句又一句妖后传入殿中，声声回响于凌之寒耳畔。他扶额坐于案前，低垂的长睫掩去眸底的愠怒。再难忍心头汹涌的怒火，他强压着不悦与狠戾：“让他进来。”
朱门敞开，寒风卷着素雪吹入殿中。仅袭禅衣之人迈过门庭行入大殿，躬身跪于案前。
“刑台之上二十余人皆因罔顾皇后尊名而死，言妖后者已是黄泉之下的孤魂野鬼。颜屹，好自为之。”
帝王缓缓抬起眼帘，威严压弯跪地之人的背脊。他拿起案上的朱笔，笔尖落于奏折上的妖后二字。醒目的赤色划过，一本奏折骤落于地上之人的眼前。“皇后手刃至亲，视百姓之命为草芥。莞晴是我的女儿，娘娘的长姐啊！”悔恨的泪水泅湿眼尾，颜屹垂着头不敢抬起。愤懑与怆然交织于心，置于地上的双手陡然一颤。
“颜莞晴欲执剑行刺，取她性命是朕所为。你为父却管教无方，朕未治你之罪已是仁慈。”
凌之寒搁置朱笔，双眼微微眯起。藏于眸底的阴鸷层层蔓延，涌于心头的杀意化作一道凌厉的眸光笼罩着脚下之人。“为父却教养无方，施恩不均。为臣却不忠于君，罔顾朝纲。朕今日，便成全你。”
殿外倏然传来案窣的脚步声，长剑出鞘之声划过阗寂的雪野。殿门之外，锋利的剑刃悬于空中。
凌之寒缓缓起身，披于身上的墨氅扫过玉砖。低压的眉弓之下，一双眼眸清冽若霜。他负手立于颜屹身前，摩挲着拇指之上的扳指。低垂的视线之中忽映入一道镶有金丝的龙纹袍角，淡淡的龙涎香顿扑入颜屹鼻中。他攥紧双拳，倏然将头抬起。眸底映入一双冰冷无情的眼，他迎上那道饱含杀意的眸波，胸腔剧烈起伏着。
“好儿，她亦是我的女儿啊！我何尝不想让她高坐凤椅，锦衣玉食！”她自幼多劫多难，他才为她取此名盼她一生无虞。一声悲号，颜屹怆然泪下双目猩红。泪水与涕泗一同流下，心中的悲愤如洪水般将他吞噬。
颤抖的声线落入凌之寒耳畔，负于身后的双手倏然僵住。他微微蹙了蹙眉，向前迈出一步：“朕命你，一五一十说清楚。”四角悬着的银铃发出一声轻响，清脆的响声渐渐飘远，融于凛冽的寒风之中。素雪染白红墙，天地之间覆上一层模糊的烟白。氤氲的泪水盈满眼眶，将滴未滴的泪珠悬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