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如同打翻的丹青罐,将元龙城西边天际染成一片凄艳的橘红。凌家旁支那处略显破败的院落里,气氛却比暮色更加沉重。
凌啸凡拖着疲惫的身影归来,脚步蹒跚,仿佛每一步都踩在无形的荆棘之上。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刻满了难以消解的郁结,眉头紧紧锁成一个川字,眼底深处翻涌着心痛、担忧、无奈,种种复杂情绪交织,几乎要将他那不算挺拔的脊梁压弯。
他挥退了左右,独自站在院中那棵老槐树下,斑驳的树影落在他身上,明明灭灭,一如他此刻的心境。晚风吹过,带来远处本家方向的隐约喧嚣,更衬得此间死寂。他闭上眼,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凌绝那坚毅而隐忍的面容,还有凌天羽三人那充满渴望与不甘的眼神。凌家这潭水,太深,太浑了!嫡系那边,尤其是凌天罡一脉,经过今日之事,绝不会善罢甘休。虽然凌绝答应了暂时离开,但凌家嫡系的眼线会轻易地捕捉到他们的方向,甚至精准到每一个角落。他们依然处于一种危险的境地。只要在这元龙城,都无异于将幼兽置于饿虎之口,随时可能被啃噬得尸骨无存。
“唉……”一声悠长而沉重的叹息,从他喉间溢出,饱含着一位长者对后辈最深切的忧虑与无力。
夜幕彻底降临,星子零落。凌啸凡来到了凌绝暂居的小院。
屋内,灯火如豆,将几人的身影拉长,投在墙壁上,微微晃动。凌绝盘膝坐在蒲团上,眼眸微阖,周身气息内敛,却自有一股渊渟岳峙的沉稳。云璃和蓝玲儿安静地坐在一旁,一个清冷如月,一个灵秀如水。凌天羽、凌山、凌海则站在下首,脸上还带着白日激愤后的余韵。
凌啸凡的目光首先落在凌绝身上,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一阵抽痛。这是啸天先祖的血脉,是旁支未来的希望啊!可如今,他却不得不送他们离开这暂时的“家”。
凌绝缓缓睁开眼,那双眸子在昏黄的灯光下,深邃得如同古井寒潭,仿佛能洞悉人心。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凌啸凡,等待着他的下文。
凌天羽却按捺不住,急声道:“啸凡叔!事情落实得怎么样了?”
“已安排妥当!”凌啸凡说罢,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厉,但更多的却是痛心,“凌绝,天羽!今日凌破军退走,非是怕了,可能是投鼠忌器,更可能是在等待更好的时机对付你们!你们在嫡系眼中,已是眼中钉,肉中刺!他们岂会容你安稳成长?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家族内部的倾轧,远比外界的刀光剑影更加凶险致命!”
他转向凌绝,语气恳切:“贤侄,你身份特殊,目标太大。老夫收到模糊消息,嫡系内部已有暗流涌动,针对您的阴谋恐怕已在酝酿。老夫无能,无法在凌家本家护您周全。但你们搬到‘青竹苑’,老夫……老夫也实在担心……”
他的话语中充满了真挚的担忧和深深的自责,那微微颤抖的胡须,和眼眶中隐隐闪烁的水光,让在场所有人都动容。凌山和凌海低下了头,紧握的双拳显示出他们内心的不平静。
凌绝沉默着,目光扫过凌啸凡那因激动而泛红的脸庞,他能感受到这位老人心中的煎熬。离开,意味着暂时的退缩,意味着将旁支的期望再次压下。但确实如凌啸凡所言,不论现暂居哪里,只要不离开元龙城,不离开这片地域,他们的风险都会无处不在。
他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啸凡叔,您的苦心,我明白。”
他顿了顿,继续道:“树欲静而风不止。既然此地已成旋涡中心,暂避锋芒,亦非怯懦。你不必太过担心!”
见凌绝思虑如此,凌啸凡心中稍定,连忙道:“老夫前往‘青竹苑’,却没有找到合适的居所,但我找到了距元龙城七十多里地外,有一处名为‘闲云居’的庄园。那里背山面水,环境清幽,灵气虽不及本家核心,却也足够修炼,更重要的是位置相对独立,不易被监视打扰。老夫觉得,此地可作为暂居之所。”
“闲云居……”凌绝轻声咀嚼着这个名字,点了点头,“听起来是个好地方。有劳啸凡叔安排了。”
凌啸凡也不多言,雷厉风行,当夜便调动旁支中人,为凌绝等人搬迁做准备。
第二日,天光微熹,晨雾尚未完全散去,一行人就已准备妥当。三辆看似普通却内藏加固阵法的马车,悄无声息地驶出了凌家旁支区域的侧门,融入了元龙城清晨稀薄的人流中。没有隆重的告别,没有惊动旁支族人,如同水滴汇入江河,不起丝毫波澜。
马车轱辘碾过青石板路,发出单调的声响。车内,凌绝闭目养神,神识却早已如同无形的水银,铺散开来,警惕着周围的一切。云璃轻轻撩开车帘一角,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清冷的眸中闪过一丝对未知的淡然。蓝玲儿则好奇地打量着沿途风景,偶尔与凌天羽低声交谈几句。凌天羽、凌山、凌海三人,心情最为复杂,离开生长于斯的地方,前途未卜,有对未来的迷茫,也有脱离压抑环境的些许轻松。
车队出了元龙城,速度陡然加快。约莫一个时辰后,周围的景色逐渐从平原变为丘陵。空气中的灵气似乎也变得清新纯净了许多,少了城池特有的喧嚣与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