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井中之水不知何故呈淡绿色,且有异味,不敢饮用,只能靠屋檐下积攒的雨水度日……”
“三月廿九,雨。镇中始有怪病。东村王屠户全家上吐下泻,浑身起脓疮,三日尽没,镇中人心惶惶……”
“四月初八,雾。病者愈多。死者亦愈多,镇口已被不知何处来的‘官兵’封锁,不准任何人进出,馀与思平亦不敢再出门,只能坐困愁城……”
“四月廿五,晴。夜闻哭嚎之声彻夜不绝,似有大队人马入镇,挨家挨户搜捕。馀携思平躲于地窖瑟瑟发抖不敢出声……”
日记到这里中断了很久。
直到最后一页。
字迹变得潦草起来,可以看出它的主人当时是如何的恐惧与绝望。
“五月初三,血月。”
“人没了……都没了。”
“镇子里的人都被那些穿着白衣服的魔鬼拖走了。”
“拖到了祠堂里那个新挖的巨大的坑里……”
“吾儿思平亦在其中……”
“吾藏于画室夹层苟活至今,水尽粮绝,亦再无求生之念。”
“良人未归,国已破,家亦亡。”
“黄泉路上不知能否再见吾儿一面。”
“此生缘尽。”
“来世不生乱世家。”
落款是一个女子的名字——苏晚。
陈墨缓缓地合上的日记本。
他的心中像被一块巨大的冰冷的石头堵住了,闷得他无法呼吸。
他终于知道了这座鬼镇的所有秘密。
也终于知道了楼下那双凄美的红绣鞋的由来。
但一个新的更诡异也更令人毛骨悚然的疑问,又随之在他心中升起。
这本日记最后的落款日期是一九三九年五月初。
也就是说这个名叫苏晚的女人,在写完这最后一行字之后不久就自杀了。
她的尸体也应该就在这栋房子里,慢慢地腐烂风干,最后变成一具白骨。
但是……
陈墨在楼下就感觉自己忽略了什么,现在才记起来,那就是——痕迹。
关于红绣鞋陈墨猜测的没有错,但苏晚的肉体会消散,可白骨呢?
从一九三九年到现在不过两三年的时间,不会也化成灰烬吧?这不科学!
可是不管是苏晚上吊的地方,还是这里都没有任何痕迹。
“难道是苏晚的老公,或者是好心人给埋葬了?!”
“不对,若是这样的话,为什么不把红绣鞋一起拿走。”陈墨心中暗暗思索。
而人一旦觉得有诡异,脑海深处就不受控制的往恐怕的方向想。
比如你晚上独自一人在洗头时,总感觉有人在周围看着你,心中发毛。
陈墨现在就是这种感觉,觉得在黑暗深处有人盯着他。
而这时他又想起了上半夜,他在半睡半醒中,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他耳边私语。
那声音是那么的真实。
真实到让他至今都记忆犹新。
难道……
是他听错了?
还是说……
一个超越了他所有唯物主义认知的极其荒诞也极其恐怖的念头,不受控制地从他的心底冒了出来。
让他浑身上下的汗毛都在一瞬间竖了起来!
他猛地站起身!冲到窗前,向着外面那片是死寂的院子望去!
院子尽管很暗,但依旧可以看出,那里空无一人,只有冰冷的雨水在不停地冲刷着的青石板。
“等等……”
陈墨瞳孔猛地收缩了!
他想起来了!
井!
今天他们在移开那块井盖时,那从井里冲天而起的恶臭!和那些无数具肿胀腐烂的尸体!
但是……
他又想起了另一件被他忽略了的极其重要的细节!
那口井里虽然塞满了尸体。
但那些尸体都是男人和老人和孩子!
里面没有一具年轻的女人的尸体!
而那个风水先生的日记里,也同样只提到了镇子里的男人被那些“白衣魔鬼”抓去当药引。
却只字未提镇子里的女人都去了哪里!
是被日本人抓去慰安营!
还是说……
陈墨感觉自己象是被一只看不见的冰冷的手,给死死地扼住了喉咙!
就在这时。
“吱呀——”
一声极其轻微的木门被推开的声音。
突然从楼下那间是死寂的客厅里响了起来。
紧接着。
是一阵极其轻微,象是赤着脚踩在花砖上时发出的“啪嗒、啪嗒”的脚步声。
那声音很慢,很轻。
带着一种水从湿透了的衣服上,滴落到地上的潮湿的质感。
它穿过了客厅。
然后开始顺着那古老的木质的楼梯。
一步一步地向着陈墨所在的这个二楼的画室。
缓缓地走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