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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小景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浓浊的烟雾。
“我们要是退了,我们身后就是长沙城。”
“家都没了。那活着还有幺子意思咯?”
就在这时,炮声停了。
一种比炮声更令人恐惧的死寂笼罩了整个战场。
所有还活着的老兵都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武器将子弹推上了膛。
他们知道这不是结束,而是真正地狱的开始。
“鬼子……上来了!!”
阵地前方负责观察的哨兵,发出了变了调的凄厉的嘶吼!
唐小景猛地抬起头,只见在河对岸,那片被硝烟和晨雾笼罩的滩涂上。
无数密密麻麻的黑色的身影,正从登陆艇上蜂拥而出!
在他们的头顶是同样黑压压的日军的攻击机编队!
“预备——!!!”
连长一个满脸络腮胡的湖南汉子,发出了如同野兽般的咆哮!
“给老子瞄准了打!把鬼子都给老子摁死在河滩上!”
战斗瞬间就进入了最残酷的白热化阶段。
唐小景和所有幸存的士兵,从交通壕里冲了出来,扑向了那些早已被炸得面目全非的一线散兵坑。
他们端起手中那滚烫的步枪,朝着河滩上那些正在涉水而来黄色的身影拼命地射击。
“砰!砰砰!”
枪声响成了一片,河滩上不断有正在冲锋的日军惨叫着倒下。
在浑浊的、齐腰深的河水里,溅起一朵朵小小的红色的水花。
但更多的日军却踏着同伴的尸体,继续疯狂地向前涌。
他们就象一群没有痛觉悍不畏死的蚂蚁。
“哒哒哒哒……”
小鬼子那精良的机枪和掷弹筒,也开始进行精准的火力压制!
子弹如同雨点般扫过国军的阵地!
将那些简陋的用沙袋和泥土垒起来的胸墙,打得尘土飞扬碎屑四溅!
不断有国军的士兵,闷哼一声从射击位上栽倒下来。
头顶上日军的飞机,也开始进行低空的俯冲扫射!
航空机枪那大口径的子弹,能轻易地撕裂人体和他们那薄薄的掩体!
每一次俯冲都会在阵地上,留下一条由鲜血和碎肉组成的恐怖的直线!
唐小景象一个机器人一样,机械地拉动枪栓,瞄准,射击。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眼睛里只剩下那些不断放大涌来的黄色狰狞面孔。
也不知道自己打中了多少人。
只知道自己口袋里那为数不多的子弹,正在一颗一颗地减少。
终于,“咔哒”一声清脆的声响。
弹仓空了!
而河滩上第一批冲上岸的日军,距离他们的阵地已经不足五十米了!
“上剌刀!!”
连长那沙哑的带着血腥味的咆哮,再次响了起来!
“准备,肉搏!!”
唐小景扔掉了,那支已经打光了子弹的步枪。
从腰间抽出了一把二十九军,最标志性的厚背大刀,双手握着那冰冷的沉重的刀柄。
看着那些越来越近的端着明晃晃剌刀狰狞的敌人。
他那年轻的还带着一丝学生气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个同样狰狞的笑容。
“……来啊……狗日的……”
他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喃喃自语。
“……来啊……让老子也尝尝人肉的味道……”
“杀——!!!!”
唐小景和身边所有同样是弹尽粮绝的弟兄们,发出了最后的也是最悲壮的一声怒吼!
北平,维也纳咖啡馆。
陈墨缓缓地将那份充满了谎言和鲜血的《庸报》,折好放在了一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端起那杯早已凉透了的黑咖啡,一饮而尽。
那股极致的苦涩,顺着他的喉咙一直流淌到他的胃里。
他站起身,在桌子上留下几枚硬币,然后转身走出了这间充满了暖气和香颂安逸的牢笼。
外面的阳光依旧明媚。
但陈墨却觉得有些冷,裹紧了自己身上那件笔挺的西装。
抬头看了一眼那万里无云蔚蓝的天空。
他知道,就在他享受着这份虚假的和平的同一片天空下。
在千里之外那片名叫“长沙”的英雄的土地上。
有无数个生命,正在为了守护这片天空的颜色。
而流尽自己最后一滴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