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柱接过笼子,却并不提其他赏赐或封赏,只是回到主位坐下:“宰桑远来,除了进贡,可还有其他话要说?”
托雷心中一紧,知道戏肉来了。
“外臣确有几句话,是我主嘱咐务必面陈王爷。”他躬身,“其一,我卫拉特四部自归顺天朝以来,谨守臣节,年年纳贡,从无懈怠。然近年来,哈萨克汗国屡屡犯边,劫掠我部人畜。我主恳请朝廷,或发天兵震慑,或准我部自备战马兵器,以御外侮。”
“哈萨克?”张世杰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吹,“据本公所知,哈萨克汗国去岁刚与叶尔羌汗国交战,损兵折将,哪有余力东犯?”
托雷额头见汗:“这……或许是边境部落私自所为。但确实扰得我部不得安宁。”
“其二呢?”
“其二,”托雷硬着头皮说,“朝廷推行丝路银元,本是好事。然西域商路漫长,银元在各处兑换时,成色、汇率多有差异,商旅颇有怨言。我主恳请朝廷,在卫拉特境内也设银行分号,统一汇兑,方便商民。”
张世杰放下茶盏,盏底与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书房里静了一瞬。
“托雷宰桑。”张世杰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你说的这两件事,第一件,北庭都护府自有处置。第二件嘛……银行分号的事,苏行长正在筹划,不日就有章程。不过本公倒想问问,巴图尔珲台吉对沙俄哥萨克东扩,有何看法?”
托雷浑身一震。
他猛地抬头,正对上张世杰深邃的目光。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皮肉,直抵人心。
“沙……沙俄?”托雷强作镇定,“那些罗刹鬼确实可恶,屡犯我部北境。但我主已严令各部,不得与沙俄往来,违者斩首。”
“哦?那为何十一月时,有哥萨克头目伊万诺夫,带着二十车货物进了巴图尔珲台吉的大帐?”张世杰语气平淡,“车里装的是火枪、火药吧?五百匹战马换的,价格倒还公道。”
托雷脸色煞白,腿一软,跪倒在地。
“公……公爷明鉴!那……那是沙俄强卖!我主被迫交易,实属无奈!绝无二心!”
“起来吧。”张世杰摆摆手,“本公又没说你主有二心。与沙俄交易火器,增强军力,以御哈萨克——这个理由,倒也说得通。”
托雷颤巍巍站起来,后背已湿透。
“你回去告诉巴图尔珲台吉。”张世杰站起身,走到托雷面前,“他想统一卫拉特,本公不拦着。他想抵御哈萨克,朝廷也可以支持。甚至他想做‘全蒙古大汗’——”
托雷猛地抬头,眼中尽是惊恐。
“——也不是不行。”张世杰微笑,“但有两个条件。第一,必须由大明册封。第二,必须与沙俄彻底断绝往来。沙俄能给的空头承诺,大明能给真的;沙俄给不了的土地、人口、贸易特权,大明也能给。”
他拍拍托雷的肩膀:“好好想想。开春之前,给本公一个答复。”
托雷浑浑噩噩地退出书房,连怎么走出越国公府的都不知道。
而书房内,张世杰对赵铁柱说:“盯紧他。还有那只鹰——腿上肯定有东西。”
托雷回到会同馆,闭门不出。
他在房中踱步,额头的汗擦了又冒。越国公什么都知道了!沙俄交易、火器数量、甚至“全蒙古大汗”的许诺……这还怎么谈?
唯一的希望,是那只海东青。
按计划,如果会面不顺,他就让鹰把密信带回去。信里是巴图尔珲台吉的真实条件:只要大明承认准噶尔对卫拉特四部的统治权,并默许其向西扩张,准噶尔就永为大明藩篱,并配合朝廷压制沙俄东扩。
当然,这是表面。巴图尔的真实打算是:先借大明之力统一卫拉特,再吞并叶尔羌汗国,然后……看情况。大明强,就继续当藩属;大明弱,或者与沙俄冲突,就趁机独立,甚至反咬一口。
可现在,这封信还能不能送?
托雷犹豫到半夜,终于一咬牙,取出鹰笼。海东青精神很好,在笼中踱步。他小心翼翼打开笼门,将鹰取出,解开腿上铜管,换上那个装着密信的。
“去吧,回阿尔泰山去。”
他推开窗,将鹰抛向夜空。海东青振翅而起,在院子上空盘旋一圈,向西飞去。
托雷长舒一口气。
但他不知道,就在海东青飞出会同馆的那一刻,对面屋顶上,三个“夜枭”探子同时动了。
一人张弓搭箭——箭是特制的,箭头包着棉布,浸了麻药。箭矢破空,正中鹰翅。海东青一声哀鸣,从空中坠落。
另一人早已在坠落点等候,张开一张大网,将鹰稳稳接住。
第三人警戒四周,确认无人察觉。
整个过程,不过几个呼吸。
半个时辰后,越国公府。
赵铁柱将铜管呈给张世杰:“公爷,鹰抓到了,只伤了翅膀,已经让兽医救治。这是密信。”
张世杰拆开火漆,展开信纸。纸上用蒙文写着密密麻麻的字,角落里还盖着巴图尔珲台吉的私印。
“念。”
角落里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