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倍的造价。张世杰沉默。如今朝廷用钱的地方太多:漠北战事、海军建设、西域经略、还有分封功臣的安家费每一笔都是巨款。
但他更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陈横。”
“属下在。”
“查出来了吗?谁做的?”
陈横单膝跪地,脸色凝重:“公爷,那锯子是市面上最常见的木工锯,无法追查来源。但夜枭在矿场附近发现几个可疑脚印,还有这个——”他呈上一块碎布,“挂在轨道旁的灌木上,是上好的杭绸,不是矿工或普通工匠穿得起的。”
杭绸江南特产。
张世杰眼中寒光一闪。他想起了朝堂上那些反对分封、反对新政的文官,想起了江南那些靠漕运、矿运发财的商贾世家。火龙机车一旦推广,首先冲击的就是这些人的利益。
“还有,”陈横补充,“今晨事发前,有人看见工部虞衡司主事马文升的车驾在矿场附近出现,逗留约两刻钟后离去。”
马文升张世杰记得这个人。马士英的远房侄子,靠着叔父的关系进的工部,掌管物料稽核。而马士英,正是朝中反对分封的急先锋。
一切都连起来了。
“公爷,”宋应星老泪纵横,“老臣研制火龙机车,不为名利,只为报效朝廷!如今漠北征战,军需转运艰难;西域若定,万里补给更成难题。若有此车,一列可抵百驾马车,昼夜不息,风雨无阻这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啊!为何为何有人要阻挠?”
张世杰起身,走到那幅巨大的《大明坤舆全图》前。他的手指从北京出发,划过漠北,划过西域,最后停在嘉峪关。
“宋先生,你可知孤为何急着要火龙机车?”
“老臣愚钝”
“你看这里。”张世杰手指重重点在河西走廊,“从长安到敦煌,三千里。寻常车队走完需两月,途中损耗三成。若用火龙机车,昼夜可行四百里,七日可达,损耗不过一成。”
他又指向漠北:“从张家口到杭爱山,两千五百里。李定国大军每日消耗粮草三千石,需要两千辆马车、五千民夫转运。若有铁路,十列火龙机车就能解决。”
最后,他的手指停在西域:“而这里从天山到里海,万里之遥。若要长期经略,没有铁路,就是无根之木,无水之舟。”
转过身,张世杰目光如炬:“所以火龙机车必须成,铁路必须建。这不是格物院一家之事,这是国运所系!”
宋应星激动得浑身发抖:“公爷公爷圣明!老臣老臣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把火龙机车造出来!”
“你的命很金贵,不能拼。”张世杰扶住老臣,“孤要你活着,造出更多更好的机车,建起贯通大明的铁路网。至于那些宵小之辈”
他看向陈横:“继续查。不必打草惊蛇,但要把他们的人都找出来。另外,增派护卫,保护格物院和京西矿场。再有人敢伸手,直接剁了。”
“遵命!”
“徐尚书。”
“臣在。”
“工部牵头,筹建‘大明铁路总局’。第一要务,重修京西铁路,全部改用铁轨。钱从内帑出,不够就发铁路债券,朕亲自担保。”
徐光启震惊:“公爷,铁轨造价高昂,若建三千里铁路,恐需数百万两”
“那就先建三百里。”张世杰决断,“从京西煤矿到通州码头,把煤直接运到运河边。让那些靠运煤发财的漕帮看看,什么叫大势所趋。”
他顿了顿,又道:“另外,格物院要研制适合西域、漠北的铁路。那里缺水缺木,轨道如何建?机车如何防沙防冻?这些都要提前想。”
宋应星和徐光启对视一眼,都看到彼此眼中的震撼。公爷的眼光,早已超出一次试验的成败,看到的是整个帝国的未来。
“臣等领旨!”
同日深夜,北京城东某处僻静宅邸。
密室无窗,只点着一盏油灯。昏黄的光线下,围坐着五六人。主位上是个微胖的中年人,正是工部虞衡司主事马文升。他左手边是个精瘦的账房先生打扮的男子,右手边则是个满脸横肉的汉子,一身短打,手指关节粗大,是常年干粗活的手。
“马爷,事情办砸了。”汉子低着头,声音发虚,“那铁怪物没翻,只是歪了还留了锯子”
马文升脸色阴沉:“废物!不是说好锯断五处吗?怎么只断三处?”
“那轨道旁有人巡逻,我们刚锯三根就被发现了,只能赶紧撤”
“巡逻?”马文升眯起眼,“宋应星那个老东西,什么时候这么谨慎了?”
账房先生低声道:“马爷,恐怕不是宋应星的人。今天事发后,矿场周围多了不少生面孔,看样子是练家子会不会是越国公派去的?”
听到“国公”二字,马文升眼角抽了抽。他想起叔父马士英的叮嘱:做事要干净,绝不能留下把柄。
“锯子呢?处理了吗?”
“扔扔在现场了。”汉子声音更虚。
“什么?!”马文升霍然起身,一巴掌扇在汉子脸上,“蠢货!那是证据!”
账房先生连忙劝住:“马爷息怒,息怒。一把寻常锯子,查不到咱们头上。要紧的是公爷会不会已经起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