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二十八,寅时三刻。
北京城还沉睡在黎明前最深的黑暗中,越国公府承运阁的灯火却已彻夜未熄。七盏青铜海兽灯将阁内照得亮如白昼,灯油已添了三次,侍立的太监眼窝深陷,却没人敢有半分懈怠。
张世杰站在巨幅舆图前,背对阁门,已经站了整整两个时辰。
他面前的地图上,插着七面不同颜色的小旗。红色的插在杭爱山北麓,代表李定国与巴图尔珲台吉的主力对峙;蓝色的插在黑龙江口,代表郑成功水师预定封锁的位置;黑色的插在雅克萨,代表沙俄据点;黄色的插在准噶尔王庭,代表敌军老巢;白色的插在叶尔羌、哈萨克、布哈拉,代表西域诸国;绿色的插在福建、台湾、吕宋,代表大明海军在南洋的势力范围。
而最醒目的,是一面金色龙旗,正从北京缓缓向北移动——那是象征他本人的御驾亲征。
“公爷,五更天了。”贴身太监王瑾小心翼翼地上前,“您该歇歇了,龙体要紧。”
张世杰没有回头,只是抬了抬手。王瑾立刻噤声,退回阴影中。
就在这时,阁外传来一阵急促却尽量放轻的脚步声。夜枭统领陈横浑身风尘出现在门口,单膝跪地,手中捧着一个密封的铜管:“公爷,漠北八百里加急,第三封!”
张世杰霍然转身:“念!”
陈横打开铜管,取出染血的军报,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三月二十五,李定国将军于杭爱山南麓设伏,诱巴图尔珲台吉主力深入。激战一日,我军以车营为垒,火炮齐发,击溃准噶尔前军万人。巴图尔亲率中军冲锋,遭神机铳三段击,伤亡惨重,被迫后退三十里。现两军于斡难河上游对峙,敌粮道已被我骑兵截断三处!”
“好!”阁内侍立的几名官员忍不住低声喝彩。
但张世杰脸上并无喜色,他快步走到地图前,手指点在杭爱山与斡难河之间:“歼敌多少?我军伤亡如何?巴图尔还剩多少兵力?”
陈横翻看军报附页:“据李将军估算,毙伤敌约八千,俘获三千。我军阵亡一千二百,伤两千余。巴图尔所部原三万,此战后应剩两万出头,但皆是精锐老营,战力犹存。”
“两万”张世杰的手指在地图上缓缓移动,“传令李定国:不必急于决战,继续袭扰粮道,消耗敌军士气。待其粮尽兵疲,再一举击溃。记住,孤要的不是击退,是全歼!”
“遵命!”
陈横刚退下,又一名信使冲进承运阁——这次是来自天津卫的海军信使:“报!北洋水师郑成功将军急奏:舰队已于三月二十六日扬帆北上,预计四月初五抵达黑龙江口。另,南洋分舰队传来消息,吕宋西班牙人增兵三千,战舰八艘,意图不明!”
双线战报,一喜一忧。
张世杰眉头微皱。西班牙人在这个节骨眼上增兵吕宋,绝不是巧合。这些泰西人就像秃鹫,闻到血腥味就聚集过来,想趁大明与罗刹、准噶尔缠斗时,在南洋咬下一块肉。
“公爷,”兵部尚书孙传庭——这位历史上的名臣如今是张世杰最得力的幕僚之一——上前一步,“西班牙人此举,恐是试探。若我军在北方陷入苦战,他们必会在南洋生事。”
“孤知道。”张世杰走回案前,铺开一张全新的宣纸,“所以这一仗,必须打得快,打得狠。不仅要打垮罗刹和准噶尔,还要打给泰西人看——让他们知道,大明同时应付两线、三线战事,依然游刃有余!”
他提起御笔,却迟迟没有落下。
笔尖的墨汁凝聚,滴落,在宣纸上洇开一团浓黑。
王瑾连忙要换纸,张世杰却摆手制止。他盯着那团墨迹,仿佛看到了大明如今面临的局面:北有罗刹虎视,西有准噶尔作乱,南洋有泰西人觊觎,西域诸国则在观望
四面皆敌?不。
四面皆机!
“传令。”张世杰的声音在寂静的阁中响起,“辰时正,承运阁议事。着李定国前线军情暂由副将代管,即刻回京;郑成功水师交由副帅指挥,本人乘快船返航;刘文秀、周文韬、苏明玉、宋应星所有在京三品以上官员,全部到场。”
他顿了顿,补充道:“还有,把叶尔羌使者阿卜杜拉,也叫来旁听。”
王瑾愣住了:“公爷,让外藩使者参与军国大事,这不合祖制啊。”
“祖制?”张世杰淡淡一笑,“太祖皇帝若拘泥祖制,能有今日之大明?孤要让西域人亲眼看看,大明是如何定策乾坤的。也要让他们明白——跟着大明走,是他们唯一的选择。”
窗外,东方天际泛起鱼肚白。
第一缕晨光刺破黑暗,照在承运阁的窗棂上,将张世杰的身影拉得很长,投在那幅巨幅舆图上。
图上,七色小旗在晨光中微微晃动。
一场决定帝国百年国运的最高会议,即将开始。
辰时正,承运阁内济济一堂。
文东武西,按照大明规制分列两旁。文官以孙传庭为首,武将以刚刚快马赶回的李定国、郑成功为首,刘文秀、周文韬、苏明玉、宋应星等心腹重臣位列前排。而在阁内一角,特设了一个席位,坐着叶尔羌使者阿卜杜拉和他的侄子库尔班——两人正襟危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