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随时可以来,我们防不住。”
沉默良久,李定国转身,一字一顿:“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传本侯将令:第一,黑山隘口重建防御,不是修烽燧,是筑城——筑棱堡!”
“棱堡?”众将茫然。
李定国从案头抽出一卷图纸,在沙盘旁展开。图纸上画的是一种奇特的星形要塞:五角凸出,墙面倾斜,布满火炮射孔。每条棱角都经过精心计算,确保无射击死角。
“这是主公离京前留下的图样,叫‘棱堡’。”李定国解释道,“西洋人的守城法。墙低而厚,墙面斜倾,炮弹打上会滑开。凸角设计,让守军火力可覆盖四周,攻城者无论从哪个方向进攻,都会暴露在至少两面火力下。”
众将围上来看图,啧啧称奇。
“这堡……能守多少人?”一个参将问。
“标准棱堡,常驻三百人,配火炮十二门,火药粮食储备够守半年。”李定国道,“但关键不是守多少人,是它的防御效率。主公测算过,一座棱堡,至少需要五倍兵力、十倍时间才能攻破。”
“造价呢?”
“是修十座烽燧的钱。”李定国毫不隐瞒,“但十座烽燧挡不住两千骑兵,一座棱堡能。”
堂内又是一阵沉默。钱,永远是最现实的问题。
“侯爷,”刘文秀开口,“都护府上半年税收结余,加上朝廷拨款,修三座棱堡勉强够。但北疆要地何止三处?黑山、黄草梁、野狐岭、白道口……至少需要八到十座,才能形成完整防线。”
“钱不够,就分步来。”李定国决断,“先修黑山、黄草梁、野狐岭三座,形成三角防御,护住归化城西北。其他的,明年再说。”
他看向周明德:“周所长,征地、雇工、采买物料,你来负责。记住,棱堡位置要选在交通要道、水源附近,既要控扼险要,又要能互相支援。”
“卑职明白。但……”周明德犹豫,“筑堡需要大量石料、木材、砖瓦。北疆缺工匠,尤其是会看这种西洋图纸的。”
“工匠从内地请,工钱加倍。图纸……”李定国想了想,“让陈启新来,他修过河套水利,懂测绘,学这个快。”
“那守军……”
“从新军抽调。”李定国斩钉截铁,“每堡驻守一哨,三百人。哨官必须讲武堂毕业,懂火器,会算数。堡内常备火炮、火铳、弩机、擂石滚木,还要有深井、粮仓、药库、工坊,做到自给自足。”
一条条命令发出,都护府这台机器开始高速运转。
但李定国知道,最难的还在后面。
九月二十,黑山隘口。
原本的烽燧废墟已经被清理干净,数千民夫正在开挖地基。叮叮当当的凿石声、号子声、牲畜嘶鸣声,响彻山谷。
陈启新头戴草帽,身穿短褂,脸上手上全是灰土。他左手拿图纸,右手持角尺,正指挥工匠测量角度。
“这里!五号棱角偏了半度!重测!”
“陈工,这墙为什么要斜着修?垂直的不是更省料吗?”一个老石匠不解。
“垂直墙,炮弹打上直接撞实,一炮一个窟窿。”陈启新比划着,“斜墙,炮弹会滑开,卸掉力道。这是物理,说了你也不懂,照做就是!”
老石匠嘀咕着去了。陈启新擦擦汗,心里也没底。这“棱堡”他研究了七天,越研究越心惊——设计之精巧,计算之复杂,远超传统城防。每个角度、每段墙厚、每个射孔位置,都有严格的数据要求。
真不知道越国公怎么想出这东西的。
“陈郎中!”
一队骑兵飞驰而来,为首的是周明德。他下马就急道:“征地出问题了!乌拉特部的人堵在工地东头,不让采石!”
陈启新头大如斗:“哪块地?”
“鹰嘴崖,那边石料最好。但乌云巴图台吉说,那是他们部落的神山,不能动。”
“神山?”陈启新气笑了,“半个月前我还带人去勘测过,就是片石头山,连棵树都没有,怎么就成神山了?”
“他说是就是。”周明德苦笑,“还带着两百多牧民,拿着套马杆、腰刀,把采石场围了。工头怕出事,停了工。”
陈启新扔下角尺:“走,去看看!”
鹰嘴崖距工地三里,是座秃石山,山形如鹰嘴,故名。此刻山脚下,果然围着一大群乌拉特部牧民,领头的正是台吉乌云巴图。
这位台吉半年来越发消瘦,眼窝深陷,但眼神里那股桀骜丝毫不减。他骑在马上,看着赶来的周明德和陈启新,冷冷道:
“周大人,陈大人,这片山是我们乌拉特部祖祖辈辈祭祀的地方。你们要动它,得先问过长生天!”
周明德耐着性子:“乌云巴图台吉,筑堡是都护府军令,是为了保护北疆,保护各部百姓。鹰嘴崖石料坚硬,最适合筑堡。都护府可以按市价补偿……”
“补偿?”乌云巴图打断,“这是神山!给多少钱也不能动!你们汉人不信长生天,我们信!动了神山,会遭天谴,会有白灾、黑灾、瘟疫!你们担得起吗?”
他身后的牧民们群情激愤,挥舞着手中的家伙。
陈启新忍不住道:“台吉,我上月来勘测时,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