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掀起。接下来,就看这腐朽的巨轮,如何应对这把试图刺穿它的利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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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营指挥使衙门的签押房,永远弥漫着一股陈年纸张、劣质墨水和某种慵懒懈怠混合的沉闷气息。巨大的紫檀木公案后,京营指挥使马如龙斜靠在铺着厚厚锦垫的太师椅里,眯着眼,手里把玩着一对油光水滑的核桃,发出“咯啦、咯啦”单调的摩擦声。他年约五十许,保养得宜,面团团的脸上没什么皱纹,只是眼袋有些浮肿,透着一股酒色过度的虚浮。
下首,千户赵德彪小心翼翼地坐着,屁股只敢挨着半边椅子,肥胖的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正唾沫横飞地汇报着什么。旁边还坐着几个心腹百户,同样屏息凝神。
“…大人您是没看见,那张世杰自从剿了‘一阵风’回来,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赵德彪的声音带着夸张的愤懑,“整日里在他那破哨所搞什么‘操练’,呼喝连天,乌烟瘴气!把那些老弱病残折腾得鬼哭狼嚎!这还不算,他…他竟然纵容手下,公然在营中吊打要犯王五!聚众喧哗,目无长官!简直无法无天!卑职…卑职无能,弹压不住啊!还请大人明鉴,严惩此獠,以正军纪!”
马如龙眼皮都没抬一下,依旧不紧不慢地搓着核桃,声音懒洋洋的:“哦?就是英国公府那个庶出的孙儿?有点意思。年轻人嘛,立了点功劳,难免气盛。吊打个匪首,聚个众,算不得什么大事。只要他不闹出大乱子,随他折腾去。英国公府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可是大人…”赵德彪急了,正要再添油加醋。
门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
“进来。”马如龙懒懒道。
一个穿着青色吏服、面容精干的书办躬身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一个简陋的木函。
“禀大人,京营左哨总旗张世杰,有奏疏呈上。”书办的声音四平八稳。
“张世杰?”马如龙终于撩了撩眼皮,露出一丝感兴趣的神色,“一个总旗,能有什么奏疏?拿来瞧瞧。”他示意书办将木函放在公案上。
赵德彪和几个百户也好奇地伸长了脖子。
书办放下木函,退到一旁。马如龙放下核桃,慢条斯理地打开木函,取出里面那卷墨迹淋漓的宣纸,展开。
起初,他脸上还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玩味。但当他看清标题《整饬京营左哨练兵疏》时,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随着目光下移,他脸上的慵懒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越来越深的凝重和…难以置信!
“汰弱留强…实饷安家…严明军纪…勤练不辍…”马如龙低声念着那四条石破天惊的策略,每念一条,他脸上的肌肉就抽搐一下。当他看到“空额尽数裁革”、“月饷足额发放直达士卒”、“严惩不贷,重则斩首”、“允臣专断操练、赏罚之权”等字眼时,拿着奏疏的手指都微微颤抖起来!
“狂妄!大胆!无法无天!”马如龙猛地一拍桌子,那对心爱的核桃被震得跳起老高,滚落在地!他脸色铁青,胸膛剧烈起伏,指着奏疏的手指都在哆嗦,“一个区区总旗!芝麻绿豆大的官!竟敢妄议京营大政!竟敢要裁撤空额?要足额发饷?还要专断之权?!他…他想干什么?!他想造反吗?!”
赵德彪和几个百户被马如龙突如其来的暴怒吓得一哆嗦,差点从椅子上滑下来。赵德彪心中却是狂喜!果然!这张世杰自己作死,捅到马蜂窝了!
“大人息怒!大人息怒!”赵德彪连忙站起来,火上浇油道,“卑职早就说过,此子狼子野心!仗着英国公府的势,又立了点微末功劳,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这奏疏…这奏疏简直就是大逆不道!他这是要掘我京营的根基啊!空额裁了,饷银实发了,那些靠山吃山的兄弟们喝西北风去?他还要专断之权?分明是想拥兵自重!大人!此风绝不可长!必须严惩!以儆效尤!”
马如龙喘着粗气,死死盯着那份奏疏,仿佛要将它盯穿。他不是傻子,自然知道京营积弊已深,但这脓疮,谁都不敢去捅破!这张世杰,一个庶出的孙辈,竟敢如此不知死活!这四条策略,条条都打在要害上!尤其是裁空额、实发饷、专断权!这简直是在挖整个京营既得利益阶层的祖坟!这要是允了,开了口子,他马如龙第一个就要被那些靠吃空饷、喝兵血过活的勋贵、将领、乃至宫里的某些大人物给生吞活剥了!
“严惩?怎么严惩?!”马如龙怒极反笑,声音带着刺骨的寒意,“人家是英国公的孙子!刚立了剿匪大功!献俘营门!风头正劲!手里还捏着军令状!本官现在拿他?拿他什么罪名?练兵太狠?还是…为国分忧之心太切?!”
他猛地抓起那份奏疏,狠狠揉成一团,似乎想将它撕碎,但终究没有,只是重重地摔在公案上!
“狂妄竖子!不知天高地厚!”马如龙咬牙切齿,眼中闪烁着阴晴不定的光芒,“他不是要试点吗?好!本官就看看,他这‘振武营’,能练出个什么花来!传令!”
他对着那书办厉声道:“告诉张世杰!他的奏疏,本官‘看’了!念其年轻气盛,又有微功在身,妄议京营大政之罪,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