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景与辽东相似,却带着几分异国他乡的萧瑟。
他心中已然有了计较。
李倧的求援,正是明军出兵的绝佳契机。
到了这个时候,贺世贤才转道前往大堂。
另外一边。
义州府衙的大堂内,炭火燃得正旺,却驱不散李倧心头的寒意。
他已在此等侯了近半个时辰,锦袍上还沾着赶路时的雪沫,眉宇间满是掩饰不住的急切与焦灼,双手不自觉地攥紧。
可即便等得心如油煎,他脸上却不敢有半分怨言,甚至连一丝不耐都不敢显露。
如今的他,早已没了当初占据平壤、与国主李珲分庭抗礼的意气风发。
前线节节败退,黄海道、咸镜南道相继失守,安州被围,危在旦夕,麾下将士士气低落,连那些原本依附他的地方豪族,也开始动摇观望,暗地里与李珲或全焕眉来眼去,大有弃他而去之意。
明军,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只要贺世贤肯出兵,能解安州之围,能击退全焕的叛军,别说让他等半个时辰,就算是让他当场跪倒叩首、尊称一声“义父”,就算是要他献出妻妾珍宝、
割让土地,他也会毫不尤豫地答应。
比起身死族灭、一无所有,这点屈辱又算得了什么?
“哈哈哈!”
一阵爽朗的笑声从堂外传来,穿透力极强,瞬间打破了大堂的沉寂。
李倧心中一喜,如同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绳,猛地站起身,快步迎向堂口,脸上瞬间堆满了谄媚而急切的笑容。
“贺都督!您可算来了!”
贺世贤身着猩红总兵官袍,腰佩尚方宝剑,步履沉稳地走了进来。
他此番入朝,身兼援朝总兵官、提督朝鲜军务二职,更加衔兵部右侍郎与都督同知,可谓位高权重,总理朝鲜一切军政事务。
别说李倧只是个争夺王位的绫阳君,就算是朝鲜国主李珲亲临,在他面前也需恭躬敬敬,不敢有半分逾矩。
贺世贤目光扫过李倧,见他衣衫略显狼狈,神色急切,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却并未点破,只是淡淡颔首:“绫阳君久候了。本帅率大军刚至义州,诸事繁杂,耽搁了些许时辰,还望海函。”
“不敢不敢!”
李倧连忙躬身拱手,姿态放得极低。
“都督为国操劳,远道而来,辛苦了。李某能在此等侯都督,已是莫大的荣幸,怎敢有半句怨言?”
他深知时间紧迫,不敢过多寒喧,当即开门见山,语气带着几分哀求:“都督,李某今日前来,是恳请您速速出兵!
全焕那逆贼势大滔天,麾下叛军勾结倭国浪人,攻势凶猛至极。
如今安州已被叛军团团围住,日夜猛攻,守军伤亡惨重,城池旦夕可破!
安州乃是平安道门户,一旦失守,李某便再无退路,只能退守鸭绿江畔,生死难料!
还请都督念在朝鲜与大明唇齿相依之情,速速率领天兵救援安州,平定全贼,救李某与朝鲜百姓于水火之中!”
说罢,李倧几乎要跪伏在地,眼中满是恳切。
贺世贤看着他急切的模样,却并未立刻应允,只是缓步走到公案后坐下,端起一旁亲卫递来的热茶,浅饮一口,语气沉稳:“绫阳君的难处,本帅已然知晓。
只是,我大军长途跋涉近两月,从辽东一路赶来朝鲜,将士们疲惫不堪,马匹也需休整,粮草军械亦要清点补充,并非一朝一夕便能出兵。”
他放下茶杯,目光锐利地看向李倧:“更何况,全焕叛军的具体部署、兵力分布、粮草补给,以及倭国浪人的具体动向,我军尚未探查清楚。
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若贸然出兵,万一中了叛军埋伏,不仅救不了安州,反而会折损我大明天兵的锐气,得不偿失。”
李倧闻言,心中一急,正要开口再劝,却被贺世贤抬手制止。
“绫阳君不必心急。”
贺世贤语气放缓了些许。
“朝鲜之事,本帅已然知晓轻重。
安州的安危,本帅亦放在心上。
但出兵之事,关乎重大,需谨慎行事。
本帅已下令,让锦衣卫与斥候即刻探查叛军虚实,同时让大军抓紧休整,补充粮草。
待探查清楚敌情,将士们恢复体力,本帅自会即刻出兵,驰援安州。”
“你且放心,只要安州一日未破,本帅便不会坐视不理。
但军法如山,行军作战,需按部就班,容不得半分急躁。
你且先回营中待命,待有了确切消息,本帅自会派人通知你。”
李倧心中虽仍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却也知道贺世贤所言有理。
明军远道而来,确实需要休整,而探查敌情也是出兵前的必要准备。
他不敢再强求,只能躬身应道:“多谢都督!李某全凭都督安排!只求都督能尽快出兵,救救安州,救救朝鲜!”
“本帅自有分寸。”
贺世贤摆了摆手。
“来人,送绫阳君去歇息。”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