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徐可求连说三个“好”字,紧绷的脸瞬间舒展开,甚至忍不住拍了下案桌,热气腾腾的茶汤溅出几滴。
他转身看向一旁的黄守魁,眼神里满是按捺不住的兴奋:“黄副总兵,你听听!这秦良玉果然抗不住,竟要擅离职守!
我这就拟奏疏,参她一本。
擅离驻地、藐视上官,就算陛下再看重她,也饶不了她!”
黄守魁也跟着松了口气,脸上露出几分得意。
他上前一步,语气里带着邀功的意味:“抚台英明!末将一早便派了斥候盯着总兵府,方才斥候还来报,白杆兵连锅灶都拆了,不象是装样子。
只要她一走,这四川总兵的位置————”
话没说完,却满眼期待地看向徐可求。
徐可求自然懂他的心思,却没接话,转而看向一直沉默的奢演,眼神灼灼:“奢家郎君,事不宜迟!
你即刻传令,让永宁的兵马悄悄集结。
我这就上书朝廷,说江南平叛缺兵,举荐永宁兵驰援!
只要你的人进了重庆府,往后这四川的防务,咱们也好有个照应!”
“是!抚台放心!”
奢演猛地躬身,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狂喜。
他垂在身侧的手悄悄攥紧,身躯因激动而微微发抖。
为了逼走秦良玉,他前前后后忙活了半年:
收买府衙小吏散布谣言,让手下伪装成白杆兵劫掠百姓,又暗中连络对秦良玉不满的官员————
如今总算得偿所愿!
他抬眼看向窗外,重庆府的城墙在寒雾中若隐若现,心里已然盘算开来。
秦良玉一走,重庆明军群龙无首。
永宁兵进驻重庆,再借着“平叛”的名义掌控周边州县————
这重庆,这西南,迟早是他奢家的天下!
翌日清晨。
重庆府的东门还没完全打开,白杆兵的队伍便已列在城外。
秦良玉一身银甲,骑在高头大马上,目光平静地扫过身后的队伍。
白杆兵们背着军械、牵着战马,队列整齐,没有半分混乱,与百姓口中“乱兵”的模样截然不同。
她没有去府衙辞行,也没有对百姓解释半句,只对着石柱的方向勒了勒缰绳,沉声道:“出发。”
白杆兵的队伍缓缓移动,象一条银色的长龙,渐渐消失在重庆府外的山道上。
奢演站在东门的箭楼上,看着白杆兵彻底远去,才终于松了口气。
他派去的斥候早已跟了上去,此刻正快马回来禀报:“少主,白杆兵确实朝着石柱方向走了,没有绕道,也没有停留!”
“好!”
奢演低喝一声,转身便下了箭楼,翻身上马,朝着城外一处隐蔽的庄园疾驰而去。
这庄园藏在竹林深处,四周都有身着黑衣的护卫巡逻,远远望去,只能看到墙头露出的甲胄尖刃,透着一股肃杀之气。
奢演掀开门帘走进庄园,院内的甲士纷纷躬身行礼。
他径直穿过庭院,走进内堂,只见一个身材魁悟的男子正背对着他,站在一幅西南舆图前。
那男子身穿一套彝族风格的重甲,胸背缀着打磨光亮的铜质护心镜,镜面上刻着奢家的狼纹。
肩覆兽头吞肩甲,兽口衔着锋利的铁片;肘部的环臂甲、腰间的束带铁鳞裙层层叠叠。
头上戴着一顶“英雄结”式铁胄,顶部的红缨在烛火下微微晃动,显得格外威严。
正是奢演的父亲,永宁宣抚使奢崇明。
“父亲!”
奢演快步上前,声音里满是激动。
“秦良玉那娘们,真的走了!斥候跟着到了三十里外,确认她往石柱去了!”
奢崇明缓缓转过身,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笑容。
他伸手摩掌着胸前的护心镜,连说了三个“好”字:“好!好!好!我等这一天,等了十几年了!”
他年轻时便看着大明对西南的管控日益严苛,心里早已埋下反意,只是一直碍于没有机会。
如今秦良玉被逼走,重庆防务空虚,江南民乱,正是他起兵的最佳时机。
但他很快收敛了笑容,眼神重新变得沉稳:“不过,不必着急。”
他指着舆图上的重庆府,语气凝重。
“秦良玉虽走,白杆兵未散。
永宁的后续大军还在途中,此刻起兵,怕打草惊蛇。
再等十日,等大军到齐,粮草备足,咱们再以复西南、除奸佞”的名义,拿下重庆,继而横扫西南!”
奢演愣了一下,随即明白父亲的意思。
十几年都等了,不差这十日。
他躬身应道:“孩儿明白!定按父亲的吩咐,稳住局面,等大军到来!”
十日时光,悄无声息便滑过了。
寒雾依旧笼罩着山城,可空气里的凝滞感却比往日更重。
街面上的百姓少了许多,偶有人行道过,也都脚步匆匆,眼神里藏着不安。
城墙上的守军换防愈发频繁,透着几分山雨欲来的肃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