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刻附和,他常年跟市井无赖打交道,最是信奉“棍棒底下出顺从”:
“王典吏说得对!这些人就是欺软怕硬!
咱们退一步,他们就敢蹬鼻子上脸,今日不压下去,往后松江的百姓都敢跟官府叫板了!”
许曾裕看着两人说得斩钉截铁,心里的慌乱少了些。
他本就怕事,见这两个“经验丰富”的老吏都主张强硬,便点了点头,语气里带着几分叮嘱:
“那就依二位的意思,去把人驱了。
记住,千万别闹出人命。
府台不在,咱们别把篓子捅太大。”
“二老爷放心!”
王典吏拍着胸脯应下,起身就往外走。
“保证打得他们哭爹喊娘,再也不敢来闹事!”
很快,府衙的侧门“吱呀”一声开了。
王典吏带着五十多个衙役,个个手持涂着红漆的五色棍,腰里挂着铁链,脸色凶神恶煞。
后面还跟着两百多个民壮。
王典吏走到人群前,手叉着腰,眯着眼扫了圈人,语气轻篾:
“都给老子散了!府台老爷去南京了,回来自然会给你们说法!现在赶紧回家,别在这碍眼!”
他这敷衍的态度,瞬间点燃了人群的怒火。
赵杰往前一步,指着王典吏的鼻子喊道:
“说法?我们等了好几个时辰,等到的就是你这官官相护的屁话!
你是不是拿了严家的银子,故意帮他们压我们?”
这话戳中了王典吏的心事,他脸色一沉,厉声道:
“你这厮敢污蔑朝廷命官!再不走,就是谋反!”
“谋反?”
人群里有人红了眼,往前挤了挤。
“官府不给我们活路,反了又如何!”
“请青天大老爷主持公道!”
喊声又起,比刚才更凶了。
王典吏眼睛一眯,心里骂了句“不知死活”,回头对衙役和民壮喝道:
“给我打!先把带头的抓起来!”
衙役们得了命令,立刻冲上去,五色棍“呼呼”地朝着人群挥去。
织户和流民大多手无寸铁,哪里抵得住一秒五棍?
有人抱着头往后退,有人被棍子打在背上,疼得嗷嗷直叫。
那个抱孩子的妇人被挤倒在地,孩子吓得大哭,她爬起来想护着孩子,却被个衙役推了个趔趄。
赵杰看似冲在前面,实则脚下一直往后躲,见衙役冲过来,故意摔了一跤,趁乱往人群后面缩。
他收了严家的银子,只要把事闹大,可没打算真挨揍。
没一顿饭的功夫,府衙前面的人就被打散了,地上散落着破鞋,还有那块写着“还我织机田”的破布。
几个跑得慢的,被衙役用铁链锁了,押着往府衙大牢走,一路上还在哭喊“冤枉”。
王典吏站在府衙,门前,看着散落的人群,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冷哼一声:
“贱民就是贱民,不打不知道规矩。”
他摸了摸袖中严家给的一千两银票,心里美滋滋的。
这差事办得漂亮,既驱了人,又没出人命,严家的银子拿得稳,回头还能在许同知面前邀功。
府衙二堂里,许曾裕听到外面的打杀声渐歇,心里松了口气,却又隐隐有些不安。
他走到窗边,撩开窗纱,见广场上一片狼借,几个百姓被押着往大牢走,忍不住皱了皱眉。
但
“没出人命就好”
他小声安慰自己,转身回到案前,拿起笔,想把这事记在文书上,却尤豫了半天,终究还是没下笔。
他总觉得,这事不会就这么完了。
另外一边。
白日被衙役打散的织户们,揣着满身淤青回到家中。
张老栓揉着被五色棍打肿的后背,看着炕头上仅存的半袋糙米,喉头哽咽。
那是水患后仅剩的口粮,白天没敢拿出来,生怕被乱兵抢了去。
“爹,明天咱们还去吗?”儿子小石头怯生生地问,手里攥着块被踩脏的窝头。
张老栓没说话,只是重重叹了口气、
不去,官府要收布夺田。
去了,又要挨揍。
可他不知道,这夜的松江,比白日的棍棒更狠的算计,才刚刚开始。
三更天。
巷口突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几十个穿半旧皂衣的汉子,腰里挂着歪歪扭扭的“差牌”,手里拎着铁链,一脚踹开张老栓家的门。
“奉救灾司令,征用棉布抵灾捐!”
为首的汉子嗓门粗,一把掀开炕上的布堆,抓起刚织好的两匹松江布。
“这布不够,再拿!不拿就把你抓去坐牢!”
“这是给娃换粮的布啊!”
张老栓扑过去想抢,却被汉子一把推倒在地,后脑勺磕在炕沿上,疼得眼冒金星。
另一个“差役”更狠,抄起墙角的木榔头,“哐当”一声砸在旧织机上。
机抒断了,纱线散了一地,像撕碎的希望。
“敢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