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暴动,他们要是敢拒绝,往后不仅优惠没了,怕是连松江的布市都待不下去。
毕竟
大明朝的商人,从来就不是“自由”的。
宣德四年那回,朝廷在三十三个商业重镇加征门摊税,直接涨了五倍,多少布商因为缴不起税,只能把织机当柴烧。
徐阶家族当年控制松江棉业,规定“非徐氏商号不得收三林塘标布”,有个外地布商偷偷收了几匹,结果被人砸了铺子,连人都差点被打残。
严家能在松江立足百年,靠的就是跟这些“大人物”绑在一起,可现在,这根“绳子”却要把他们拖进一场可能掉脑袋的风波里。
“可可现在不一样了啊。”
管事的声音带着几分怯意。
“听说当今陛下厉害得很,登基两年就整顿了宣府、大同,还派袁可立来南京掌兵权,南京的京营都被他换了自己人。
那些大人物要跟皇帝对着干,咱们要是掺和进去,万一输了”
这话戳中了严宽的痛处。
他怎么会不知道风险?
上个月他派去南京的伙计回来,说袁可立不仅整顿了卫所,还把江防水师也换成了自己人,十万人马在南京城外操练,连火炮的声音都能传到秦淮河。
皇帝连王威那样的叛将都能快速平定,周起元这些人想靠暴动翻盘,怕是难如登天。
可若是不掺和,周起元他们绝不会放过严家。
到时候税要多缴,生丝拿不到,连运布的漕船都可能被叼难,用不了半年,严家就得破产,上千织户也得散伙。
严宽在书房里来回踱步,脚步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淅。
案上的龙井茶还冒着热气,可他早已没了品茶的心思。
一边是得罪不起的官绅势力,一边是惹不起的皇权兵锋,他就象被夹在两块巨石中间,往前走是万丈深渊,往后退是粉身碎骨。
一根筋变成两头堵了。
“该如何是好啊!”
严宽取了袋烟,蹲在书房门口一把接着一把的抽着。
直到蹲着累了,这才起身。
他本想回内院歇口气,可刚走两步,脚步却不由自主地转向了祠堂方向。
这事太大了,大到他一个人扛不住,更遑论此事关乎严家的将来。
严峻斌是嫡长子,迟早要接家业,这摊浑水,他躲不过去。
他转身朝着祠堂走去。
祠堂的门还虚掩着,推开门时,线香的馀味扑面而来,比先前更浓了些。
供桌上的蜡烛燃得只剩半截,蜡油顺着烛台往下淌,凝成蜿蜒的白痕。
严峻斌依旧跪在蒲垫上,只是脑袋垂着,侧脸绷得紧紧的,显然还在为周妙彤的事赌气。
听到开门声,严峻斌猛地抬头,眼里瞬间闪过一丝惊喜,像溺水中人抓住了浮木:
“父亲?您您是不是答应我了?”
他以为父亲回心转意,连膝盖的酸痛都忘了,差点就要起身。
严宽却没接他的话,只是走到供桌旁,拿起案上的酒壶,给自己倒了杯冷酒,仰头一饮而尽。
酒液入喉,带着股涩味,却没压下心头的焦躁。
他将酒杯重重顿在案上,冷哼一声:
“答应你?等我闭眼入了土,你再想娶那妓子的事!”
严峻斌眼里的光瞬间熄灭,像被泼了盆冷水,刚抬起的身子又重重跌回蒲垫上,语气里满是赌气的委屈:
“那父亲去而复返,又何必来消遣我?”
“消遣你?”
严宽转过身,看着儿子倔强的侧脸,只觉得又气又无力。
这小子商事上有天赋,可在人情世故、风险权衡上,还是太嫩了。
他走到严峻斌面前,蹲下身,声音沉得象灌了铅:
“我来,是跟你说严家的生计大事。
这事要是办砸了,别说你娶妓子,咱们严家上下几百口人,连饭都吃不上!”
严峻斌愣了愣,见父亲神色凝重,不似玩笑,也收起了赌气的心思,坐直身子:
“父亲,出什么事了?”
严宽深吸一口气,将南京来的口信的内容一字一句说了出来:
“南京的周巡抚、汪尚书他们,要咱们松江的布商牵头,鼓动织户和流民闹事。
等各州府官员去南京开宣喻大会时,让流民围了救灾司,再把生丝作坊烧几间,逼袁可立停了大会,也逼陛下收回‘皇权下县’的旨意。”
“什么?!”
严峻斌脸色瞬间煞白,声音都发颤了。
“父亲,万万不可!这是跟朝廷作对,跟陛下作对啊!”
他在北京的那些日子,没少看《日报》。
报上印着陛下整肃辽东、消灭建奴的战报,写着度田查贪、让流民归田的新政,连九边将士归心、蒙古部落遣使朝贡的消息都占了大半版面。
那些文本里的皇帝,是能挽狂澜于既倒的明主,是比汉宣帝、唐玄宗更有魄力的君王。
他还记得在京城茶馆里,连说书先生都在讲“天启新政”的故事,说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