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之极的眼神瞬间沉了下来,扇子缓缓停下,刚才的戏谑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丝锐利:
“看见没?
那是徽州休宁布商吴胜理二公子。
你当真以为我是来狎妓的?
狎妓不过是顺带的,探查消息才是真的。”
骆养性半信半疑,但还是随着张之极朝着倚红院而去。
很快,倚红院就到了。
两人刚进入楼中,一股混着熏香与脂粉的暖风便扑面而来。
堂内悬着三盏琉璃灯,灯光映得墙上“醉卧美人膝”的字画泛着柔光,几个穿青布短打的龟奴正垂手立在廊下,见张之极与骆养性进来,眼尖的立刻喊了声“贵客到”。
老鸨王氏穿着一身藕荷色绸裙,鬓边插着支金步摇,踩着绣鞋“噔噔”迎上来,目光在两人身上一扫,顿时笑开了花。
张之极的月白锦袍是苏绣暗纹,袖口露出来的玉镯水头足得能掐出水,一看就是非富即贵的主。
“哎哟,两位贵客看着面,不知是何处贵?”
张之极呵呵一笑,手指着楼顶,说道:“天上的。”
比南京还要高的,那只能是北京了。
“原来是京城来的贵人!请!”
王鸨子声音甜得发腻,伸手就去引两人。
“雅间都备好了,楼上听松阁’最清净,能看见秦淮河的灯影,您二位快请!”
“走起!”
上了二楼,雅间里已燃着百合香,八仙桌上摆着果碟,水晶盘里盛着蜜饯青梅。
王鸨子亲自给两人斟上琥珀色的花雕,酒液刚入杯,就飘出一股清甜的果香。
她放下酒壶,身子往张之极身边凑了凑,声音压得低了些:
“贵客是第一次来咱们倚红院,不知要素’的还是荤”的?
素的就是姑娘们弹弹琴、唱唱曲儿,陪您聊聊天。
荤的——”
她眨了眨眼,笑得暖昧。
“就是让姑娘们伺候您歇下,怎么舒坦怎么来。”
张之极把玩着酒杯,指尖划过杯沿,嘴角勾着漫不经心的笑:
“来都来了,自然要荤的。
拣你们这儿模样最俊的来,小爷我别的没有,就是不差钱。,,说着,他从怀中摸出一张银票,“啪”地拍在桌上。
票面是五百两的庄票,在灯下泛着光泽。
王鸨子的眼睛“唰”地亮了,伸手就想去拿,又想起什么似的,手指在银票上顿了顿,确认不是假票后,才小心翼翼地收进袖中,笑得皱纹都挤在了一起:
“哎哟喂!
贵客真是大手笔!
您稍等,我这就把院里最拔尖的姑娘都叫来,保准让您满意!”
没等一刻钟,雅间的门就被轻轻推开。
十几个女子鱼贯而入,年纪都在十六七岁。
有的穿粉裙,有的着绿袄,他们的领口开得极低,露出雪白的脖颈;腰间系着绣花汗,走动时裙摆飞扬,隐约能看见裙下的风采。
最惹眼的是个穿红裙的姑娘,鬓边插着朵红绒花,手里捏着块丝帕,怯生生地抬眼望了望张之极,又赶紧低下头去。
张之极和骆养性下意识地抬眼去看,两人的眼神都带着几分“批判”。
只是这批判里,骆养性多了几分慌乱。
他本想板着脸,可目光扫过红裙姑娘的腰肢,又瞥见绿袄姑娘露在外面的手腕,喉结不自觉地动了动,眼神竟有些发直。
“贵客您看,这些姑娘都是咱们院的新秀,段、模样都是顶好的。”
王鸨子指着姑娘们,一一介绍。
“这个穿红裙的叫小桃红,唱《打猪草》最拿手;那个绿袄的是小翠,手巧得很,会编同心结——”
“不错,确实标致。”
骆养性没忍住,脱口就赞了一句,话音刚落,就听见身边传来一声轻咳。
他猛地回神,转头就对上张之极似笑非笑的眼神。
那眼神象是在说“你刚才还说我不务正业,现在自己倒先动心了”,骆养性的脸“唰”地红了,赶紧低下头,端起酒杯猛灌了一口,心里暗自懊恼:
该死!
怎么忘了正事?
这可是来查案的,不是来选姑娘的!
张之极没戳破他,只是对着王鸨子摆了摆手,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屑:
“这些都是庸脂俗粉,穿得花里胡哨,却没半点灵气。
你这倚红院不是秦淮河上有名的班子吗?
头牌呢?
怎么不叫出来让小爷瞧瞧?”
王鸨子脸上的笑僵了一下,随即又堆起笑容,解释道:
“贵客有所不知,咱们院里的头牌,是秦淮第一才女草衣道人王微姑娘。
王姑娘可不比寻常姑娘,想见她得按规矩来。
官绅老爷们要跟她初次交往,得办“梳栊’礼,还得付梳栊钱,不然姑娘是不肯出来的。”
“梳栊?”
张之极挑了挑眉,故作不懂。
“不就是花钱吗?小爷有的是钱。”
他拿起桌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