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忠疼得牙咧嘴,却不敢喊疼,连忙爬起来重新跪倒,声音带着恐惧:
“属下—属下这就去安排,把她们转移到别的地方,比如比如破虏堡的军寨里,那里都是刘参将的人,安全!”
王威却摇了摇头。
片刻后,他突然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
“不必转移了。你现在就去镇守太监府,把黑莲儿母子藏在柳溪庄园的消息,告诉张炜。”
“什么?”
王忠猛地抬起头,眼睛瞪得溜圆,满脸的不敢置信。
“总镇!您疯了?这要是告诉张公公,咱们不就等于自投罗网吗?包藏谋逆家眷,那可是死罪啊!”
王威冷笑一声,拿起案上的茶杯,抿了一口早已凉透的茶,语气里满是算计:
“自投罗网?
你懂什么。
王国已经死了,黑莲儿母女对咱们来说,早就没了利用价值,反而成了烫手山芋。
锦衣卫无孔不入,柳溪庄园藏得了一时,藏不了一世,迟早会被他们查到。”
他顿了顿,眼神更冷:
“与其等他们查出来,定咱们一个‘包藏逆党”的罪名,不如咱们主动说出来。
就说‘早已察觉黑莲儿母女踪迹,因担心打草惊蛇,故暗中监视。如今王国伏诛,特来禀报公公,请公公处置”。
这样一来,咱们不仅没罪,反而成了‘大义灭亲”的忠臣,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王忠听得目定口呆,半响才反应过来,心里暗自佩服王威的狠辣。
连自己的干女儿和外孙都能用来做筹码,这等心机,难怪能在大同站稳脚跟。
可他还是有些尤豫,着说道:
“可—可黑莲儿她知道不少事啊!
她知道咱们当初给王国递过消息,知道咱们克扣军粮资助流民·
若是她在张公公面前乱说话,咱们还是会暴露!”
王威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杀意,声音压得极低。
“所以,她得死。”
“您的意思是——”
王忠的后背瞬间冒出冷汗,他终于明白王威的全盘计划。
先主动禀报黑莲儿的踪迹,再在张炜派人去“捉拿”的途中,制造一场“意外”,让黑莲儿母女“畏罪自”,这样一来,人证没了,所有的秘密都能烂在肚子里。
“你知道该怎么做。”
王威放下茶杯,目光落在王忠身上,语气里带着威胁。
“做得干净点,别留下任何痕迹。
若是出了差错,你和你全家,都得跟着陪葬。”
王忠浑身一颤,连忙磕头:
“属下—属下明白!
属下这就去办,保证做得天衣无缝!”
他不敢再耽搁,爬起来跟跟跑跪地跑出大堂。
很快。
大堂里只剩下王威一人。
他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渐渐沉下去的夕阳,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王国死了,黑莲儿也得死,只要能保住自己的权势和性命,牺牲几个“亲人”,又算得了什么?
大同总兵的位置,他凯了这么多年,绝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就栽了跟头。
王忠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在总镇府的长廊尽头,大堂又重新安静下来了。
王威重新坐回主位,可心头的不安却没消减半分。
解决了黑莲儿,不过是拆了一颗小炸弹,真正的惊雷,还在宣府方向。
熊廷弼整顿宣府的消息,这几日像雪片似的传到大同:
斩了一千两百叛兵,抄家得银两百万两,连马世龙都被提拔成了总兵那等雷厉风行的手段,让他夜里都能惊醒,宣府安定了,下一个会是谁?
九边重镇里,大同的乱象不比宣府少,熊廷弼那双眼晴,迟早会盯过来。
“熊廷弼——”
王威低声念着这个名字,牙根咬得发紧。
他在大同经营十馀年,手底下不干净的事太多了:
克扣军粮填补私囊,纵容女婿刘振邦资助流民,甚至当年为了争夺兵权,暗中设计扳倒过前任参将这些事,若是被熊廷弼查出来,别说副总兵的位置,连项上人头都保不住。
他必须找个靠山,一个熊廷弼不敢轻易动的靠山。
王威的目光扫过大同府舆图中央的“代王府”三个字,眼神渐渐亮了。
大同城里,最硬的靠山,莫过于那位姓朱的亲王。
代王朱钧。
虽说如今的宗室藩王没了十足的兵权,可“皇亲国戚”这四个字,仍然是最硬的护身符。
熊廷弼再横,也不敢公然与亲王为敌,更何况这代王还是太祖皇帝的后裔,陛下都得敬三分。
打定主意,王威起身走到内室,打开樟木柜的暗格。
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一叠纸契,用暗红的锦缎包着。
有城南那片最繁华的商铺地契,有城外两万亩水浇田的田契,还有城西两座煤窑的契约。
这些都是他多年搜刮来的家底,此刻却要当成敲门砖,送进代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