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摩着契纸上鲜红的印章,心里虽有不舍,却更清楚:
没了性命,这些家产不过是别人的囊中之物。
半个时辰后。
王威的马车停在了代王府门前。
朱红的王府大门高大,门媚上“代王府”三个鎏金大字在阳光下晃得人眼晕。
门前两座汉白玉石狮牙咧嘴,守门的侍卫穿着绣着“代”字的甲胄,比府衙的兵卒多了几分傲气。
马车刚停稳,早有人进去通报,这些年,王威没少给代王府送孝敬,府里的人早就认得他的马车。
没过多久。
一个穿着青色锦袍的管家快步出来,脸上堆着笑:
“王总镇,王爷在后面的“鸣鹤院’等着您呢,快请。”
王威跟着管家往里走,代王府的奢华远超总镇府。
穿过三进庭院,王威发现,廊下挂着的宫灯,灯罩都是绣着金线的丝绸,连引路的丫鬟,都穿着绫罗绸缎,发间插着珠钗。
他暗自咋舌。
这代王府的一日用度,怕是抵得上大同县一个月的赋税。
说他贪?
他哪里贪得过这些宗王?
到了鸣鹤院,王威远远就听见清脆的鸟鸣。
院里的石桌上,放着一个金丝鸟笼,里面养着一只通体雪白的画眉,正蹦跳着唱着。
一个白发老者坐在石凳上,手里拿着个银质的鸟食罐,正往笼里撒食。
他皮肤松弛,脸上满是皱纹,可手上戴着的羊脂玉扳指,腰间系着的翡翠带钩,都透着贵气。
正是第八代代王,朱钧。
老者身边围着三个妙龄女子,有的替他扇风,有的给他剥葡萄,还有的用锦帕擦着他嘴角的汁水。
王威看在眼里,心里暗自吐槽:
都七十岁的人了,还如此沉溺享乐,真是老不正经。
可脸上却堆起躬敬的笑,快步上前,撩袍行礼:
“大同副总兵王威,拜见大王!”
朱钧这才缓缓回头,眯看眼晴打量他。
“是王总镇啊,起来吧,坐。”
他指了指旁边的石凳,语气里带着几分敷衍的随意。
这些年,求他办事的官员多了,王威不过是其中一个。
“不敢称‘总镇”,在下只是暂代协镇之职,不敢偕越。”
王威小心翼翼地坐下,双手放在膝上,姿态放得极低。
在这位亲王面前,越谦卑,越容易成事。
朱钧又喂了画眉一勺食,才慢悠悠地开口:
“今日来找本王,怕是有事吧?”
他心里门清,王威无事不登三宝殿,每次来都带着事情,这次想必也不例外。
王威叹了口气,脸上露出愁容,声音也低了几分:
“大王明鉴,在下今日来,是真有难事求大王帮忙。”
他说着,从怀中掏出那个暗红锦缎包裹的纸契,双手捧着递过去。
“在下在大同经营多年,攒下些微薄产业,可如今—
末将的女婿王国犯了谋逆大罪,在下怕被牵连,这心里实在不安。
恳请大王念在在下多年供奉的情分上,替末将在陛下面前疏通疏通,保在下一命。”
朱钧的目光落在锦缎包裹上,眼神顿时变了。
他放下鸟食罐,接过包裹,打开一看,里面的地契、房契、商铺契约叠得整整齐齐每张契纸上都盖着官府的红印,一看就是真的。
他拿起一张城南商铺的地契,摩着上面的字迹,嘴角的笑意愈发真切。
那片商铺他早就眼馋了,每年的租金就有上千两,加之其他产业,这一叠契纸,怕是值三十万两不止!
“王小友放心!”
朱钧把契约往石桌上一放,拍着胸脯说道:
“本王虽是闲王,可陛下看在太祖皇帝的面子上,也得给我几分薄面。
明日我就写奏折,替你说情,保你无事!”
他此刻的语气,比刚才热络了十倍,连“小友”的称呼都用上了。
三十万两的孝敬,足以让他上心。
王威心中一喜,脸上却依旧带着忧色,又道:
“多谢大王!
只是还有一事,尚需大王援手。
如今右玉、左云二县有流民盘踞,劫掠商旅,在下手底下的兵卒要镇守边墙,实在抽不出人手平叛。
若是流民闹大了,怕是又要牵连末将恳请大王借末将一千王府护卫,助末将平定流民,也好让末将在陛下面前有个交代。
他这话说得巧妙。
借兵平叛,既解决了自己兵力不足的问题,又把代王拉上了自己的船。
代王出了兵,若是日后熊廷弼追查流民的事,代王也得跟着担责,自然会更护着他。
朱钧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王府护卫本就是养着的闲人,一千人不多,还能卖王威一个人情,日后王威的孝敬只会更多。
他摆了摆手,对旁边的管家道:“去,传本王的令,调一千护卫给王总镇,听他调遣平叛。”
“谢大王!”
王威连忙起身行礼,心里的一颗大石头,总算是落地了。
从代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