堵住,今天上午就别想脱身了。
他从员工信道的小门溜进厂区。守门的老头抬了抬眼皮,没说话。
经过正门局域时,小林瞥见宣传课的年轻职员正挨个给记者塞信封。厚厚的牛皮纸信封。车马费。他太熟悉这套流程了,哪些媒体给多少,哪些记者需要额外打点,这都是有价目表的。
《电影旬报》的主笔,五万円。
《周刊文春》的娱乐记者,三万円。
《每日新闻》的影评人,八万円
小林在心里默算着这笔开支,眉头越皱越紧。这还只是预热。等正式上映后,那些“观影报告”“导演专访”“主演对谈”的软文,每一篇都是钱。
钱从哪来?当然是其他项目的预算里抠。
小林加快了脚步。
穿过行政楼前的空地时,他看见了兵荒马乱的景象。场务推着堆满铠甲和刀剑的道具车狂奔,轮子在石板路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化妆课的女职员抱着沉重的衣箱小跑,高跟鞋在石板缝里崴了一下,差点摔倒。空气中弥漫着汗味、油彩味,还有某种焦灼的气息。
剪辑室的门半开着。
小林下意识地放慢脚步,朝里看了一眼。
四台剪辑台同时运转,胶片滑过导轮的沙沙声密集如雨。增村保造坐在主控台前,背挺得笔直。他没穿导演常穿的那种休闲外套,而是穿着一件深灰色的和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银幕上正在播放一段武戏。黑帮对冲,鲜血四溅,男人的嘶喊与刀剑碰撞声混作一团。
“停。”增村的声音不高。
放映机停止。剪辑室里五六个人同时屏住呼吸。
增村保造盯着定格的画面,足足看了十秒。然后他拿起铅笔,在剪辑记录单的某一行画了个圈。
“冲锋的镜头,”他说,“剪掉三帧。”
剪辑师是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额角冒着汗:“导演,三帧的话动作的连贯性可能会”
“我要的就是不连贯。”增村打断他,声音平静得可怕,“打斗不是舞蹈。冲锋的时候,人会摔倒,刀会砍空。我要观众感受到的是混乱,不是华丽的编排。”
“可是暑期档的观众”
“观众?”增村保造终于转过头,看向剪辑师。“如果观众只想看漂亮的打戏,他们应该去看马戏团,而不是我的电影。”
剪辑室里一片死寂。
小林悄悄退开,继续朝财务课走去。
暑期档的观众。
是啊。还有十天就到暑假了了。大量无所事事的学生们会涌上街头。他们走进影院,想看的到底是什么?
带点官能的,有点刺激的,平时体验不到的
他摇了摇头,把这些念头甩开。这不是他该考虑的问题。他是财务课长,他的职责是看住数字。
八点十五分,小林拿着文档袋,站在了社长办公室门外。
秘书示意他稍等。通过厚重的木门缝隙,能隐约听见里面永田雅一讲电话的声音,语调平直,听不出情绪。
两分钟后,秘书推开门:“小林课长,请进。”
永田雅一的办公室宽敞得近乎空旷。巨大的红木办公桌后,社长背对门口站着,面朝整面墙的落地窗。窗外是东京灰蒙蒙的天际线。
“社长,这是您要的文档。”小林躬身,将文档袋放在办公桌边缘。
永田雅一缓缓转过身。他今天穿了一套深蓝色的英式西装,领带是暗红色条纹,一丝不苟。五十六岁的脸上,皱纹像刀刻般深刻,但眼神锐利得让人不敢直视。
“坐。”永田指了指办公桌对面的椅子。
小林小心翼翼地坐下。
永田打开文档袋,抽出第一份:《华丽的角斗》制作费用决算书。他的目光直接跳到最后的总计栏。
一亿两千万円。
永田没有发表评论,只是翻到下一页。第二份文档:八月院线排片计划表。笔标记了大映旗下超过70的银幕,旁边标注着“角斗专用”。
“试映会的反响。”永田忽然开口,眼睛还看着文档,“汇总了吗?”
小林立刻从公文包里抽出另一份报告,双手递上:“昨天下午,十五家主要媒体的试映员给出了初步评价。”
永田接过来,快速浏览。小林已经背下了关键数据:
九家给a。五家给b。一家给c。
给c的那家媒体,评价栏里写着一行小字:“暴力场景过多,美学上极具冲击力,但可能刺激到女性和儿童。”
永田雅一的目光在那行字上停留了三秒。然后他放下报告,抬起头。
“也就是说。”他的声音象打磨过的金属,“增村保造这块招牌,还是有风险。”
小林斟酌着措辞:“从财务角度看,一亿两千万的投资,如果只依靠内核影迷群体的话,回收压力确实”
“财务角度?”永田打断他,嘴角勾起一个没有笑意的弧度,“小林君,你觉得电影是什么?”
小林愣住了。
“电影是赌局。”永田自问自答,身体微微前倾,“而赌局最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