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襟织金长褙,外罩银色忍冬纹蜀锦夹袄,远山如黛,睫毛浓密,本就生得一张明艳的脸,大抵是京城水土合她的脾性,老太太一段时日不见,竟觉得她气色越发动人。
见她打扮十分妥帖,老太太很满意,搭住她的手臂,“扶我去贺寿。”
这一举动,众人自然是心知肚明。
别看老太太平日宠内侄孙女苏氏,真正到了外头的场合,该抬举谁,老太太并不糊涂。
她一手搭着嫡长孙媳崔氏,一手拉着华春,这两人,一个是陆家未来的宗妇,一个丈夫是朝廷中流砥柱,一道承载了陆府下一代的兴旺与体面。
苏氏见此光景,委屈地红了眼,咬着牙退去了后头。
九月初,洛华街牌坊下那颗老朱砂提前开花应景,殷红的一簇簇竟是将两侧金黄点缀的月桂给比下去了。
洛华街的百姓均道是首辅夫人福寿绵长,以为吉兆。
陆国公府离着崔家并不远,相反两府都住在洛华街。
不仅是陆崔两家,朝中诸多显贵也都住在此处。
早年洛华街连出了两位状元,被称为状元街,加之这一带地势低平依山傍水,为京城除紫禁城外风水最佳之地,许多高门陆陆续续搬迁至此处,至而今有前首辅许家、当朝首辅崔家、次辅袁家、兵部尚书府萧家、盐政司使蒋家、陆国公府陆家、刑部尚书谢家等门第聚居于此,时人又称之为“朱门七贵”。
行至前院,陆府男丁均已候着了,即便两府离得近,到底也有数箭之地,老太太身子刚好不久,陆府家丁抬着一顶软轿,送至崔府门前。
陆承序与大老爷一早去了朝廷,这会儿华春牵着沛哥儿随女眷自侧门进府。
过垂花门,往北是老夫人正院,此处等闲不让进,均是被崔家二夫人引去往西一些的花厅落座,但陆家不是等闲人,既是同僚,又是邻坊,陆老太太与崔老夫人是有交情的,崔家二夫人亲自领着人进了正堂。
跨进门,见已坐满了人,老太太笑了一声:“哟,我竟是来晚了?”
前首辅府许家大太太话接的快,“您老坐轿子,自然比不得咱们这两条腿走的快。”
坐在上首的老寿星崔老太太闻言,立即朝陆老太太抬手,“快别理会那张贫嘴,老安人大病初愈,能得空来给老婆子我贺寿,已是万分的脸面呢。”
都是相熟的邻坊,言辞间几无顾虑,许家大太太自然浑不在意,立即笑着上前,接过崔氏的班迎着老太太上前落座,“这满屋子几层媳妇,婶儿就会埋汰我!”
崔老太太嗔了她一眼,搭着陆老太太的手,与她问好。
寒暄几句,便往陆家带来的媳妇间扫视,“序哥儿媳妇在哪,快带来我瞧瞧。”
老太太朝华春示意。
华春立即牵着沛儿上前,给老太太磕头,“侄孙媳顾氏请老太太安,祝老太太洪福齐天,福寿两全。”
她话一落,竟是惹得那许家大太太笑了,亲自上前来拉她,“好姑娘,你这是叫错辈分了呢。”不仅她,堂中诸人均露了笑。
华春茫然地看向陆老太太。
许家大太太先打量一番华春,见她面若芙蓉,生得一副好相貌,十分欢喜,这才解释,“这满京城谁人不知,当年崔家老太太将你夫君视若幺儿,你家陆七在崔家是排的上号的,你不该自称孙媳,而是该称侄媳。”
华春拿不住这番话里几分玩笑几分真,向老太太投去问询的目光,老太太朝她颔首,华春这才重新施礼,就连沛儿也响亮地磕了个头,惹得崔老夫人怜爱不已,一把将他们母子拉至跟前坐着。
先问了华春的名,又细细打量一遭,将华春打量得略生腼腆方与陆老太太说,“俊俏得跟新媳妇似的,陆家好福气。”
华春出身不好,一直是陆老太太的心病,今日首辅夫人这话,也算是抬举她,陆老太太心如明镜,朝她点了头,算是认了这桩事。
老夫人随后便松开华春,捧着沛儿那张脸,哎哟好几声,“这孩子,与他爹爹幼时生得一般无二。”
华春适时起身,退至一旁,沛儿小脸被老太太揉皱了,脆生生道,“爹爹小时候有我这么调皮吗?”
这话又将众人逗乐了,一旁的许大太太道,“你爹爹有没有你这般调皮不知,但你这胆子可是比谁都大!”
崔老夫人今年六十有七,年纪比陆老太太还大上几岁,陆老太太担心曾孙闹得老人家乏累,示意华春将沛儿牵开。
崔老夫人过去就最喜陆承序,今日见了沛儿哪有不爱的,放手时特意嘱咐一句,“待会让华春与沛儿挨着我坐。”
这是投了老夫人的缘,众人露出艳羡。
随后孩子们被领出去玩耍,年轻媳妇拜了寿也均挪去花厅坐着,华春一再嘱咐沛儿在外头收敛性子,崔氏看出她不放心,将沛儿交到自己儿子瑾哥儿手中,“好生领着弟弟去玩,不许胡闹。”
华春冲她笑,“多谢大嫂。”
“一家人不说客气话。”
远处坐在一角的二奶奶余氏见状,轻轻推了推身侧苏氏的胳膊,“瞧见没,大嫂先前也不多么待见华春,今日见崔家老太太抬举华春,竟是拉拢上了。”
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