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这段时日,陆承序照旧早出晚归,不过每一日傍晚总能准时回府陪着华春母子用膳。
华春已将最后的底牌打出,陆承序依然不肯放手,她颇有些无计可施,心情不好,自然不会给他好脸色。每日懒洋洋的,晚起早睡,也不去上房应承,倒是养出一脸好气色,浑身艳光照人。
陆承序当然不会要求她什么,但也说不出什么软话来哄她,深知眼下无论他说什么,她都能堵回来。眼看华春捻着筷子挑挑拣拣,唤来府上管事,要求厨房每日变着花样给华春做膳食。
华春付之冷笑,悠悠闲闲掀帘进了屋,继续描妆涂唇脂上丹寇,每日将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在他面前晃来晃去。
陆承序也拿她没法子。
心里都绷着一股劲,谁也不服软。
初五这一日天气晴好,陆承序比往日早回了一刻钟,晚膳便提前一刻开席,用完膳,天色尚未彻底黑下,沛儿先蹦出屋子消食,府上管庶务的三老爷回了京,捎回不少玩意儿给孩子们,沛儿分了一把烟花,正与松涛在院子里玩。
松涛个子高,臂力又足,边放烟花,边举着沛儿满院子跑,火花四射,映出两张无忧无虑的笑脸。
华春便倚着廊柱看着他们玩耍,陆承序也不曾回书房,离着她两步远的距离立定,一身湛色直裰,身姿高大,翩然清举。
华春嫌他在这碍事,催道,“陆大人还不回房料理公务?”
她如今很懂得怎么气他,对着他一口一个陆大人,对着远在益州的王琅倒是王郎王郎的,可没把陆承序呕死。
“有一事与夫人相商。”陆承序负手,偏眸看过来,“明日是首辅夫人寿宴,望夫人随我赴宴。”
这事华春也有耳闻。
“凭什么?”华春想都不想拒绝,“我不去,你自个儿去!”
今日天蓦然回了暖,华春未穿厚袄子,只着了一件月白色的织金背褡,底下一条时下流行的马面裙,群面花色各异色彩斑斓,高挑地倚在廊柱,雪白的天鹅颈微往前倾,神色不冷不淡,如朦胧暮色浸染下的翩蝶。
她满嘴嘲讽,“过去五年,陆大人无妻在旁,不照旧应承得如鱼得水,也没耽误您高升啊。”
“您在外头,状元之才名动天下,孑然一身,潇潇洒洒,想必惹来不少官宦贵女垂涎,权当您是未婚之身呢。不像我,明明担着个有夫之妇的名头,却过得跟寡妇似的,哎,要不是有王郎,日子不知多无趣。”
陆承序不放她走,她便不让他好过。
可陆承序也不是好惹的!
“别在我面前提那个人!”他话锋突然变得冷冽,转身过来面朝她,神色依然平静,语气却冷酷无情,“夫人不要试图挑衅我的耐心,那么个人...抬抬手就捏死了,若真为他着想,便别拿他刺我。”
华春松垂手臂站直了身,瞥向他冷笑道,“那你有本事连我也捏死了!”
那封和离书被撕后,她又重新写上一封,这一回里头的补偿加了码。他撕一回,她加一道,他耗她,她便脱他一层皮。
陆承序不愿在此事上纠缠,不值当,他口风又软下来,与她谈起正事。
“我与崔首辅有师徒名分,老夫人待我十分亲厚,自闻你回京,数次提起邀你与沛儿过府游玩,你不为我着想,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沛儿着想,你整日将和离挂在嘴边,就没想过给沛儿铺路?”
陆承序实在聪明,知道如何拿捏华春的软肋。
华春委实被他说服了,沛儿若能得首辅夫人垂爱,不仅在陆府,在整个京城都是极为体面的事,待她离开,将来也有人替沛儿说话。
华春狠狠瞪了他一眼,提着衣摆转身回房。
眼神凌凌,像极了斗败的美艳孔雀,“你等着!”
那模样落在陆承序眼里,颇为可爱。
他极轻地笑了一声。
司礼监他都能斗,摆平不了一个顾华春?
天色彻底黑下,上弦月悠悠闲闲挂在天际,他缓步迈入庭院,信手抄起儿子,抱回书房温习功课。
*
翌日清晨,陆府各房一早便踊至老太太院子里请安,今日首辅夫人大寿,老太太要亲自登门庆贺,大太太在一旁指挥大奶奶崔氏和八奶奶苏氏服侍老太太更衣,二太太和三太太侍奉了朝食。
华春便与五奶奶江氏和三奶奶陶氏这等“笨媳妇”侯在一旁看着。
上回江氏与苏氏在院子里拌嘴,被老太太得知,各罚去祠堂抄写半日经书,近来媳妇们言行举止均有收敛。八奶奶苏氏自上回被华春敲打后,也不敢再寻她晦气,只关起门来对着自己丈夫耳提面命,不许他在华春跟前露面。
老太太今日赐了朝食,待太太们服侍她用了膳,也嘱咐孙媳妇们在明间摆了桌,结束后,众人拥簇老太太出门。
跨出穿堂,老太太便突然松开苏氏的手,扭头在人群里寻了一圈,目光落在华春身上,颔首道,“序哥儿媳妇你过来。”
华春立即绕过人群上前,朝老人家施礼,“祖母。”
老太太先看了她一眼,见她梳着一个百合髻,头插一对点翠牡丹珠钿,双股金累丝金镶玉钗,秀长身段套着海棠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