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夺权（三）
太皇太后曾下旨，明令戒浮华之风，断奢靡之气。然而，这道旨意在昌黎郡王府似乎并未落实过。小皇帝将将沐浴过，一身清爽地坐在榻上。他有些新奇地打量周遭一-这屋子布置得分外雅致。只是，看到墙上挂着的那些名家字画，与博物架上摆着的古董珍玩,连天子都忍不住侧目一-难怪冯妙莲常看不上宫里，合着自家日子过得更好哪！冯诞有些尴尬地轻咳一声，怎么就忘了提醒阿耶将这些奢靡的宝物收一收呢！
他瞥了眼上首，奇怪的是，小皇帝居然丝毫没有责备的意思，反而脸上一副忍笑的模样。
拓跋宏确实有些想笑一-这个冯熙，你说他憨直吧，他谨小慎微地把太皇太后和自己这个傀儡皇帝安置得都不错。你说他精明吧,满屋子打眼的物事都不知道藏起来，就这么大大咧咧地摆给你看。哎,冯妙莲像谁，他算是摸着边了！一夜奔波,两个少年脸色皆不好。但如今这个时候,谁敢休息？郡王府外人声鼎沸，二人远在内室都能听到。太皇太后却没有出面的意思,单叫冯熙去周旋。
小皇帝垂眸，呷了口茶汤一-也对，时候未到！适时,双三念回来复命。<1
“妙莲睡了？"小皇帝下意识问,昨夜那么折腾,可不得好好休息。双三念愣了愣一一他见冯二娘喝完姜汤就回了，旁的没有多问。可这话又不能讲，显得他没当好差似的。小女郎么，待在自己屋里能干嘛，于是模棱两可地道了声：“唯。”
冯诞微微蹙眉，听父亲说穆家兄弟也在这儿。穆泰自是跟在太皇太后身边，至于穆砚……说不得，这小子跟二娘混一起呢！他暗戳戳瞥了上首一眼，没吱声。
“阿诞自去，朕这里有人照应呢！”
因着熬夜，冯诞眼下青黑，眼眶都是红的。小皇帝也好不到哪里去。只是他看冯诞忙前忙后的，衣服都没来得及换，赶紧打发他回去休整。
冯诞也不客气。眼见着皇帝已经收拾妥当，他也就功成身退了。出门后，他想了想，脚步一转，先往太皇太后的院子而去一-穆砚这小子，得找个人管一管！
常氏院里，冯妙莲听了穆砚的话，一时间愣在当场。她无法想象，一个人，一个活人，却要为了莫名其妙的“祖训”，喂毒而死！何其残忍？
她的眼前，似乎掠过一个披散着长发的白袍女子，哀怨又不舍地朝她看了一眼，继而唇角溢出滴滴鲜血，继而仆倒在地……“啊！"她一下子躲进穆砚怀里，小手紧紧揪着自己的衣襟。不知怎的，她心口闷得慌，竞有种感同身受的错觉一一“疼死了！砚台，我怎么也疼死了？”穆砚手忙脚乱地抱住她一-他本意是叫她知道拓拔家的真面目，却忘了她刚从昨夜那场突如其来的刺杀里走来，一时间，如何受得住？“二囡不怕………他笨拙地一下又一下地安抚着她的后背，“那是别人！谁敢动你，我杀了他！”
“呸呸呸，“她狠狠地一打他的胳膊，抬头控诉：“好端端的，谁会灌我毒酒！"<1
对对！穆砚捧着她的小脸，拭去其上的泪痕，点头道：“我们二囡这么好看，谁舍得害我们！”
哼！冯妙莲还不解气，拣着他露在外面的手背，拈起皮肉就掐一一大过年的，聊什么不好！
穆砚知道她这两天不好受，送上身子随她折腾。只是冯妙莲毕竞年龄小，和他闹了些时候，气消了，眼皮也渐渐重了起来一-她昨夜担惊受怕，就睡了一小会儿。而今在阿母的院子里，旁边的博山炉里燃着熟悉的苏合香，身边又靠着自小一起长大的穆砚，她只觉无比安心。没多久，脑袋就落在身边人的肩上，苏沉睡去。
室内一时落针可闻。
穆砚数着她的呼吸，小心地放低了一边的胳膊，好让她靠得舒服些。他转过头来，正好见到她洁白圆润的脸蛋，纤毫毕现的绒毛在阳光中稀疏地竖着，分外可爱。
他想起幼时随母亲入宫，在花园里曾见过一株罕见的白桃。那时他还小，只觉得那桃子白得剔透，在绿叶间若隐若现，让人舍不得摘。此刻冯妙莲的睡颜，竞比那白桃还要精致几分。
他拿下颌蹭了蹭她的面皮一一唔，真软。
鼻尖传来一股甜香，有点像奶皮子里混了几片凛冽的梅瓣。他闻得有些上头，干脆把脸埋进她毛茸茸的鬟发里。可他毕竞几天没洗澡……冯妙莲嘟着嘴，伸手把他的狗头往旁边推了推。“臭死了！”
他摸摸鼻子，讪讪地歪了歪脑袋，离她远点儿，身子却不敢动。屋外寒风料峭，但午后的暖阳里已带上了一点春意，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浑身舒坦。
穆砚忍不住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一一他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啦！好在身后就是隐囊，他抱着冯妙莲，小心地往后挪了挪，调整好姿势，正预备也打个盹，忽然听到外面想起轻微的叩门声，带着小心心的迟疑。穆砚眉峰聚壑一一谁这个时候来找二囡？
门开了道缝隙，素雪鬼鬼祟祟地探头，隔着半透的屏风，却对上一双怒目。她骇了一跳，脖子一缩又退了出去。
继而，榻门被拉得更大，一个高大昂藏的身影信步而入。“阿兄！"穆砚震惊，下意识地环着冯妙莲往里转了转。穆泰负手，机警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