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一想到程钧宴，那飘忽的思绪又被迫地回到工作上。她不免想到早上在餐厅听启同的纪总提起Alex。
分公司负责人。
不知道会不会见面。
那天下午在咖啡馆说出那番话的时候，他是不是已经确定自己会来兴海了？周匪浅不知道。但依照她对Alex的了解，他好像也不是做不出这种事。他永远都思虑周全，说出口的没有一句废话。他说过的话永远应验，如果无法自然应验，就用人力强行制造一个合乎他意志的结果。
Alex称之为严谨。
那么严谨如他，是早知道他们会见面吗。
周匪浅烦躁地用指尖弹了弹易拉罐。
有够好笑，被工作折磨到这种程度，居然还有心思思考这种问题。她把手里的啤酒喝完，回身投进几步之外的垃圾桶。啤酒罐在桶边弹了一下，掉到地上。
结束两天的假期，或者说是额外工作之后，周匪浅第二天上午照常去景合上班。
Allison来跟她汇报ST的项目进展。工厂已经正式投入生产，按照当前的进度，如期交货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她入职后果断地结束了和老覃关系密切的那家船公司的合作，改和先前在美国就熟识的船公司签约。
老覃毕竞在景合干了这么多年，被她这样连根拔起，反对的声音不小。但在她跟程钧旻交涉过后，这些反对的声音也暂时被压了下去。ST是首次合作的客户，又是国内完全没有接触过的船公司，周匪浅自己也知道风险不小。但她详细看了报价单，价格给得相当温和。她给船公司的负责人打了个电话道谢，约定等她回国两人聚一聚。只是离开了两天，积压的工作却多得像是休息了两年。她忙完手头的事终于能喘口气，才想起来没问过傅嘉珩那边的情况。电话拨过去，待接通的嘟嘟声在偌大的办公室里回荡。往常给傅嘉珩打电话那边都接得很快。只是这次不同，她几乎都准备挂断了，对面才终于接起。
“你那边怎么样了？“她开门见山。
“下次开会，启同的人会过来。"傅嘉珩似乎在外面，她隐约能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
“现在能把资料发给我吗？”
…“"他沉默了一会儿，声音有些低沉：“晚点给你。今天是我爸的忌日，现在不在公司。”
周匪浅愣住:抱歉。”
“没什么。“他反过来宽慰她：“已经过去很多年了。这些年有叔叔照拂，我和我妈都挺好的。”
“你叔叔？"她蹙眉。
“啊，对。“傅嘉珩这才想起没和她说过那件事：“当时是为了保护我，叔叔的腿才会受伤。后来和我爸在明京出差的时候出了意外，我爸去世了。他一直很愧疚，这几年一边操持公司又要照顾我们家，很辛苦。”“你快点过来一-”那头有女声传来，陌生的，沙哑的。应该是他妈妈。
“你去忙吧，有空再联系。"周匪浅不再耽误他的时间。她总算彻底理解了傅嘉珩为什么迟迟不肯对傅文朝下手。听他的叙述，他的确是个近乎完美的长辈，一个近似于父亲的存在。要他跟傅文朝对着干，不就等于要把他置于不仁不义的境地。可周匪浅敏锐地察觉出其中的不对劲。
或许是生性多疑，又或者是出于对傅文朝的成见。她觉得奇怪。为什么傅嘉珩家两次出现重大的意外，都有傅文朝在场。傅文朝的确保护了他，甚至为之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交出了自己后半生的健康。
可傅嘉珩他爸呢？
临风长久以来都一直是傅文朗掌权，可在他离世之后，就全权由傅文朝接手。
乍一看没什么不合理。毕竟当时的傅嘉珩还在上学，傅嘉珩的母亲又不参与公司运作，他作为傅文朗的亲弟弟，也是公司的创始人之一，接任是理所当象的。
可现在，傅文朝这样处心积虑地想把他排除在外，不免让周匪浅怀疑他的动机。
从傅嘉珩的车祸到傅文朗的离世，再到后来掌权临风，他都做得滴水不漏，以至于让傅嘉珩对他有着近乎盲从的信任。太完美，完美得像是……一早就预料到了结果。完美到可疑的地步。
电话早已经挂断，屏幕暗下去。
周匪浅从巨大的怀疑中抽离，犹豫了片刻，紧接着打电话给程钧宴。这次接得很快，“你找我舅舅吗？”
小女孩的声音。
普通话不怎么标准，她当即猜到可能是程婉希的女儿。周匪浅还没来得及开口，程钧宴已经从嘉音手里抢回手机：“怎么了？”“刚才那是？”
“我外甥女，跟你提过的。”
他刚说完，嘉音的声音又模糊地传过来：“你怎么提的我？说得好坏还是坏话？打电话的是谁？我舅妈吗？”
程钧宴叹了口气，低声对着旁边打开话匣子的嘉音说了几句粤语。周匪浅听不懂，但却听得出他语气里的温柔与无奈。她没催，耐心等他那边处理完了再说话。
终于，那边安静下来。
但安静了不到五秒，又接着传来狗叫，以及嘉音的笑声。“程嘉音！不要抓它的耳朵！”
原来是姓程。
程钧宴的声音里透着疲惫，大概是被这个女孩的过于旺盛的精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