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元荆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皮下青筋毕露,而在掌心中央,一朵赤红色的火苗正无声跃动。
三年了。
自那日被郭远山像丢垃圾一样扔在金霄宗山门外,至今已过三载寒暑。
“呼……”
池元荆五指猛地一握,掌心火苗瞬间被捏碎,化作赤红流光钻回体内。
那种经脉被岩浆倒灌的剧痛再次袭来,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因为已经习惯了。
他从怀中摸出一枚暗淡无光的月白色玉佩,指腹摩挲着上面粗糙的纹路。这是阵灵前辈赐下的阵钥玉佩,也是他在这三年非人折磨中,唯一能守住心神清明的寄托。
回想三年前,郭远山为了赶回去闭关冲击紫府,连句多馀的废话都没有,直接驾驭飞舟将他扔在了辰州金霄宗的山门外。
那枚金霄宗的令牌,也被随意抛在他脚边的泥地里。
若非守山弟子见到令牌不敢怠慢,他怕是早就冻死在那个寒风凛冽的清晨。
即便进了金霄宗,他也只是个“物件”。
那位负责庶务的林家管事,只看了一眼他体内那团被前辈封印的练气巅峰法力,便下了定论。
“骑虎难下,肉身如炉。小友,你现在想活命?那就借这地脉灵气闭死关突破练气。成了,是一场造化;败了,宗内送你一副薄棺,以全香火情义。”
没有选择,只能拼命。
这三年,他没日没夜地引导那股暴烈的煞气,一点点蚕食、同化郭天明留下的赤红法力。每一次行功,都象是在万丈悬崖上走钢丝,稍有不慎就是粉身碎骨。
好在,他命够硬。
池元荆将玉佩贴身收好,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套崭新的青衫换上。
这原本合身的衣袍,因这三年身量拔高,显得袖口有些短促,他也不在意,随手理了理衣襟,转身走向那扇尘封已久的石门。
“隆隆——”
沉重的石门在机括声中缓缓开启,久违的阳光像金子一样泼洒进来,刺得他微微眯起了眼,那双原本温润的眸子里,此刻却藏着散不去的幽暗火光。
门外是一片灵植园,远处云雾缭绕,金霄宗连绵起伏的宫阙宛若天宫。
“舍得出来了?”
一道懒洋洋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池元荆侧头,只见一名身着灰袍的中年执事正靠在一株老松下,手里卷着本书,眼皮都没抬。
“多谢前辈这三载护法。”
池元荆拱手,礼数挑不出半点毛病。
那执事这才掀起眼皮,目光在他身上扫了一圈,眼神中多了些诧异,随即化作一声轻笑。
“啧,还真让你成了,这命够硬。”
执事合上书册,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站起身。
“既然没死,那就跟我走吧。”
……
金霄宗,云渺阁。
此处乃是林家内核禁地,四周云气翻涌,灵鹤清啼,一派不惹尘埃的仙家气象。
阁楼顶层,四面透风,只挂着几幅淡雅的鲛纱。
一位身着紫金道袍的青年男子盘膝坐于案前。
他看着不过三十许,皮肤白淅如玉,唯有一双眸子深不见底,仿佛藏着无尽岁月,周身没有半点法力波动,可仅仅是坐在那里,周遭流动的云气便仿佛凝固了一般。
在他身侧,立着身着金边白袍的年轻修士,正是当年在易阳废墟与池乾祐有过一面之缘的林沐云。
此刻的林沐云,哪还有半点在青州时的洒脱随和,正毕恭毕敬地执壶,为那青年续上一杯灵茶。
“沐云,那青州来的小子,入练气了。”
青年的声音温润如水,端起茶盏,轻轻吹去浮沫。
林沐云手腕极稳,茶水注入盏中,七分满,滴水不漏。
“孙儿方才也收到了消息。”
林沐云放下茶壶,退至一旁,垂首应答。
“当年孙儿游历壶铅郡,见那池家家主行事果决,那套剑法竟有‘千流击’的影子,便动了结交之心,随手布下一枚闲棋。没曾想……”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苦笑。
“没曾想这送来的小子,修的竟是‘逆火’。”
“千流击……逆火……”
青年男子轻啜了一口灵茶,指尖在案几上轻轻叩击。
“水火不容,父子异道,有点意思。”
他的目光穿透了层层云雾,仿佛在俯瞰一只刚爬出洞穴的蝼蚁。
“那‘逆火’道统,最是讲究向死而生,性烈如火,极难掌控。此子能以胎息之身,承接练气巅峰的法力灌顶而不死,又能在这短短三年内将其炼化,这份心性,倒是比族里那些纨绔强上不少。”
林沐云点头称是。
“老祖说得是。孙儿查过,他在洞府三年,家族提供的丹药一颗未动,全凭肉身硬扛,确实是个修行的狠苗子。”
“只是……”
林沐云迟疑片刻,还是低声开口。
“此子修的这门功法,太过邪性。孙儿担心,若是将其收入门墙,日后恐生变故,成了养虎为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