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孙恪的无头尸首,还在向外汩汩地淌着血。
焦黑血肉和内脏被高温炙得“滋滋”作响,一股皮肉烧焦的恶臭,弥漫在整个石厅之中。
池元荆手持青蛟剑,谨慎地观察着甬道深处愈发炽盛的火光。
一个浑身燃烧着赤红烈焰的高大身影,从黑暗中踏步而出。
他身上,是凝固的黑血和刚溅上的温热,那件玄色长袍,早已被血浆浸透,黏腻得象是刚从血池里捞出来。
左手上,提着一颗人头!
是孙恪的!
来人,便是郭家家主,练气巅峰,郭天明!
“桀桀……桀桀桀……第九十九个小修!”
郭天明发出癫狂的低笑,猩红的舌头卷过嘴唇,将一点血渍舔入口中,细细品味。他瞥了眼手里那颗被烧得焦黑干瘪的头颅,脸上的不满足溢于言表。
而后,手臂一扬,头颅被他随手丢垃圾一般,朝着池元荆扔了过来。
“看看吧,池家小子。”
“下一个便是你,第一百个胎息小修”
头颅划过一道抛物线,带着灼人的热浪,重重砸在池元荆面前,滚了几圈停下。
那双圆睁的眼中,还残留着死前最后一刻的惊骇。
池元荆并没有因为头身份裂的孙恪尸首而受到惊吓,双脚象是钉在了地上分毫未动。
郭天明的目光顺着孙恪头颅的轨迹,最终落在了池元荆的身上。那双虎目之中,是毫不掩饰的癫狂,而在那癫狂之下,是即将品尝到珍馐美味的贪婪。
“池家小子,很惊讶吗?”
他的声音嘶哑,充斥着压抑许久后,一朝得到释放的病态快感。
“是不是在想,为何我一个练气修士,能突破洞府禁制,进入此地?”
池元荆没有回答。
他的心,正带着他的人,一起往下沉。
这道自甬道中席卷而出的赤红色火光,他并不陌生。当年那大青山山涯之下的那位猎人修士,举手投足之间也是这般颜色的法光!
根据族中记载,修士法光相同或者相似,便是行在同一道统之下。
他终于想通了一切。
从郭府门前郭宇那句突兀的挑衅,到郭阳在丹房中的贪婪,再到郭凡时时处处的恰到好处。
从郭宇在裂隙中揭开的那桩“虎毒食子”的惨剧,到归墟井前那场看似同心同德的“兄友弟恭”。
原来,这一切都是戏。
演给谁看?
演给自己,也演给那些被郭家以重金、丹药和功法招揽而来,此刻恐怕已经化为这洞府一缕冤魂的散修看。
这所谓的紫府真人洞府,从一开始就是彻头彻尾的骗局。
真正的洞府,在郭家三兄弟纵身跃入的那口归墟井下。
那道被他们用精血与玉佩开启的禁制,才是真正的洞府入口。
而他们此刻所处的这片广阔的地下溶洞,根本就不是什么郭氏紫府先祖坐化之地。
这里,是一个精心布置的猎场,等待着郭天明前来狩猎!
郭家将从各处搜刮来的灵药、法器、典籍,甚至是驯养的妖兽,散布在这片溶洞的各处。再由那位筑基修士郭远山,在最外围的洞口布下一道障眼法,伪造出那条“二十五岁以下、练气境之下方可入内”的严苛禁制。
为的,就是让所有进入此地的人深信不疑,让他们为了那些唾手可得的机缘而自相残杀,让他们在这片被隔绝的绝地之中,耗尽心力与底牌。
然后,再由郭天明这位真正的猎手,进场收割。
这才是郭家真正的图谋。
郭天明欣赏着池元荆脸上那细微的表情变化,享受着猎物在临死前,终于洞悉真相时的那份绝望。
他张开双臂,任由那赤红色的法力火焰自身上蒸腾而起,发出愈发癫狂的大笑。
“一个破溶洞,哪来的狗屁先祖禁制!”
“那不过是我家那位筑基老祖,随手布下的一道障眼法罢了。”
“为的,就是让你们这些蠢货,信以为真。”
“而后,任我一网打尽啊!”
随着郭天明那张狂的笑声,他脚下的地面,猛然亮起。
一道道赤红色的法力涟漪,自他脚下那坚硬的青黑石台表面浮现,而后一圈一圈地向外荡漾开来。
那涟漪所过之处,地面上纵横交错的裂纹被赤红色逐一填满。
赤红色的光华,在池元荆的脚下汇聚,化作一道道法力凝成的锁链,自地面升腾而起,将他的双足牢牢锁死。
远超胎息境界的威压,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池元荆只觉得法力运转象是被一只无形大手掐住。
郭天明舔了舔嘴唇,目光越过池元荆,投向了那口依旧碧光流转的归墟井。
他的眼神,变得无比灸热。
“外面那些,不论是活着的,还是已经死了的,他们一身的精血与魂魄……”
“再加之我那三个,不成器的血脉亲子……”
“足够了。”
“足够将我的把握,再往上推一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