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之后,青黎县衙门前,一道遁光落下。
来人仍是郡守府信使,他自飞梭之上,小心翼翼地捧下一个长条锦盒,躬敬地递交到前来迎接的池乾祐手中。
“池县尊,郡守大人有令,您清剿巫修,护佑四境安宁,此乃郡守府赏赐,还请收下。”
池乾祐接过锦盒,触手微沉。
“有劳信使。”
“县尊客气。”
那信使又自储物袋中取出一枚玉符,“另有李沐修前辈的书信一封,托小人一并转交。”
池乾祐将锦盒与玉符一并收下,命柳石取来一小袋灵石,塞入那信使手中。
“些许茶水钱,不成敬意。”
信使掂了掂分量,脸上的笑意更甚,连声道谢后,便驾着飞梭匆匆离去。
池乾祐返回县衙正堂,屏退左右,这才将那锦盒缓缓打开。
一柄法剑静静躺在其中。
剑身通体玄黑,修长轻盈,其上不见半分光华,唯有剑格处,镶崁着一枚拇指大小的青蓝色晶石,晶石之内,有水波般的纹路缓缓流转。
池乾祐伸手握住剑柄,丝丝缕缕的清凉在掌心缓缓流淌。
他将法力注入其中。
嗡——
玄黑的剑身之上,有无数细密的青蓝色纹路亮起,自剑格处一路蔓延至剑尖,纹路交织,竟化作层层叠叠的巨浪虚影,拍向锋刃。
好剑。
池乾祐不由得赞叹,而且他能清淅地感觉到,此剑与他所修的《万涡归流诀》很是契合。
他将法剑收回鞘中,又拿起那枚玉符,将神识探入。
李沐修那熟悉的声音,在识海中响起。
“乾祐道友,见字如晤。”
“闻君已竟全功,斩巫修于山野,为南麓除此大害,沐修在郡城之中,亦与有荣焉。前日于府库之中,偶见此剑,名曰‘湛波’,与道友功法相合。沐修便斗胆,缠着薛主簿,为您择了此剑。薛主簿还笑言,池县守乃是知礼之人,这顺水人情,他乐得去做。”
“此剑剑格之上,嵌有一枚‘润泽晶石’,平日里若以法力温养,临阵对敌之时,可自行补益法力,虽只有半成之功,却也聊胜于无。道友新晋练气,法力尚浅,有此物傍身,或可多一分从容。”
声音至此,顿了一顿,其后的言语多了些萧索。
“说来惭愧,前番易阳城为紫府牛妖所破,城中军民,十不存一。沐修侥幸,捡回一条性命,可许敬道友与那陈家镇乡邻,却未能逃出……皆已罗难。”
“此事,于我心头,已成魔障。时常忆及当日,若非我强接他们离去,或能留于青黎,得一安稳。此念一起,便辗转反侧,修为亦是再难寸进。幸得郡守大人点拨,言‘人生在世,各有天命,强求不得,亦无须自责’,方才勘破此节,心境重归圆融。”
“不日,我亦将闭关,以求大道。山高水长,不知何日再能相见。”
“临别之际,感慨良多。古人云,‘及之而后知,履之而后艰’。道友以一县之身,立于这大青山南麓,前路之艰辛,远超旁人想象。惟愿道友仙途坦荡,青黎之基业,亦能如松柏之茂,无有倾颓之日。”
“沐修,顿首。”
读完玉符之内的文本,池乾祐立在堂中,久久未动。
他想起那位为了乡邻奔走,姿态谦卑的老修士,想起他临别前,将那桩机缘赠予元荆时的殷切期盼。
一饮一啄,莫非前定。
若无许敬所赠的“逆焰煞气”,元荆的仙途,又是另一番光景。
他手握着冰凉的“湛波”剑,思绪却飘向了远在七八百里外的山嵇城。
元荆此去,只带了一柄凡铁打造的精钢剑,那古修洞府之争,凶险难料,他手中的兵刃,实在太过吃亏。
池乾祐自储物袋中,取出了那柄陪伴自己多年的青蛟剑,取来软布,仔细擦拭着剑身上的每一寸纹路。
这柄剑,是池家传承,自胎息起,便伴随左右,斩杀过妖物,也抵御过强敌。
如今,也该传到下一代手中了。
他另取出一枚空白玉符,将自己对元荆的嘱咐,一一刻录其中。
从青黎县中诸事已定,到叮嘱他在山嵇城中万事小心,不可轻信于人,言辞恳切。
做完这一切,他唤来一名亲卫。
“去将工曹徐坤的长子,徐子陵叫来。”
不多时,一个身形精瘦,眼神灵动的青年快步走入正堂,躬身行礼。
“县尊大人,子陵在此。”
“你修为已至胎息三层,为人也机灵可靠。”
池乾祐将青蛟剑与那枚玉符,一并交予他,“我命你即刻启程,前往山嵇郡城,将此二物,亲手交予元荆。”
……
当晚,池家摆下了一桌家宴。
池元鸢与池元堑围着父亲新得的湛波剑,满眼都是新奇。
温舒看着丈夫,又看了看一旁安坐的卫淑,卫淑的腹部已很是显怀,眼中不由得流露出担忧。
池乾祐察觉到妻子的心事,伸出手,温和地握住了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