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眼玉盘所化的小天地之内,方逸尘静坐于玉案之后,神念穿透层层界限,如天道垂眸,俯瞰着青黎镇那片喧腾的广场。
他的目光,没有在祭台之上停留,亦未曾关注那群情激奋的镇民,而是径直落在了广场边缘,那个毫不起眼的中年男子身上。
神念之下,此人周身灵机晦暗,修为波动几近于无,与周遭那些为生计奔波的凡人流民,看不出任何分别。
可是在方逸尘的眼中,此人的存在,如同一轮藏于云翳之后的烈日。
寻常修士的神识,只能观其灵机,分辨其修为。
而方逸尘的神念,却能直透本源,洞悉其内里。
那具看似平凡的躯壳之内,一道鎏金色的神通光芒,正盘踞于丹田气海之上,凝而不发。
其光华之盛,远超寻常筑基修士的仙基意象。
光芒流转之间,有金戈铁马之声隐隐传来,带着一股革故鼎新、扫荡一切的锋锐之意。
而在那鎏金色的神通光芒之下,又有暗黄色的光斑沉浮不定,那是属于坤土道统的筑基修士,仙基外显时才会有的光彩。
金德革金道统。
在方逸尘那个时代,此道统的修士,便有“革金巡天,代天行罚”的说法。
其神通最善巡查洞照,破除一切虚妄。
而这大赵仙国,竟能将此等神通,通过那“天朝仙国法”,直接嫁接于一个筑基修士的身上。
想来此人,便是壶铅郡城的那位郡守。
也只有他,才能假借国朝气运,身兼坤土仙基与革金神通。
“是壶铅郡守。”
一道恢弘高远、层层叠叠的意念,在池乾祐的识海之中响起。
那意念精准地将那个身着短衫,面带风霜的中年男子,清淅地标识了出来。
高台之上,池乾祐正手持祭文,准备高声诵读。
郡守大人。
他竟亲自来了。
还扮作流民,混迹于人群之中。
池乾祐内心之中,不由得恍惚了片刻。
但他面上,却强撑着毫无变化,只是顺着那道意念的指引,看似不经意地扫了广场边缘一眼,便收回了目光,神情依旧肃穆,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
“前辈……”
他在心中低语。
“他既要演,你便陪他演。”
方逸尘的意念再度传来,带着一贯的清冷与高远,“不必刻意逢迎,亦无需展露阵法威能。”
“一个安定、团结、自强不息的青黎镇,远比一个只拥有强大武力的堡垒,更符合上位者的期望。”
池乾祐心领神会。
他不再去想那郡守的来意,收敛心神,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回了眼前的祭典之上。
他深吸一口气,将丹田内的法力,注入喉间。
“皇天后土,在上为鉴。维我青黎,僻处南山……”
古朴的祷文,自他口中缓缓诵出,每一个字,都清淅地传入台下数千镇民的耳中。
随着祷文的念诵,他另一只手掐动法诀,引动了那枚藏于怀中的阵钥。
嗡——
一声微鸣,自大地深处响起。
那座庇护着池家和青黎镇的“聚灵御守阵”,被唤醒了。
祭案之上,那头巨大的蒙特内哥罗猪妖尸骸,其内蕴含的磅礴生灵精粹,开始被阵法缓缓抽取。
与以往那霸道吞噬的景象不同。
这一次,在方逸尘的刻意控制之下,那股精粹并未化作肉眼可见的洪流。
只见一缕缕淡淡的赤色流光,自猪妖尸骸的七窍之中逸散而出,如烟似雾,氤氲升腾。
它们没有冲天而起,而是在半空中盘旋了一圈,便化作点点光雨,轻柔地、缓慢地,渗入祭台,渗入广场的青石地砖,最终归于大地,反哺大阵。
这景象,有一种润物无声的祥和之感,象是一场无声的献祭,一场天地间的自然循环。
人群之中,那名伪装成流民的郡守,原本平静眼神之中闪过了一丝微光。
他见过各式各样的祭祀。
或是血气冲天,或是怨念丛生。
即便是最正统祭典,在抽取生灵精粹时,也无可厚非地显露出掠夺的本质。
可眼前这青黎镇的阵法,竟能将这一过程,演绎得如此温和。
他看向台上那个身着青衫,面容肃穆的中年镇长,目光中不由得多了些探究。
祭典的流程,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祷文诵毕,池乾祐将手中的竹简交予身侧的卫延,而后转身,面向台下数千镇民。
“祭典礼成!”
他朗声宣布。
“今日,为庆贺丰收,亦为壮我青黎镇根基,回春堂特以妖兽血肉,辅以灵药,熬制强身健体之汤药。凡我青黎镇户籍之子民,无论老幼,皆可分得一碗!”
此言一出,台下的人群,再次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
尤其是那些新近投奔而来的流民,他们拖家带口,食不果腹,何曾想过,竟能分到这等以妖兽血肉熬制的珍贵汤药。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