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青黎镇贺。”
池乾祐口中淡淡地重复了一遍信上的内容,只觉文本之中满是难掩的锋锐。
池元荆站在一旁,看着父亲平静的面容,心中却翻涌不休,这封信与其说是恭贺,明眼人都能看的出来是示威。
池乾祐面上不见喜怒,只是将信纸折起,托于掌心。
一缕淡蓝色的法力自他指尖渗出,萦绕其上。
那张符纸信缄,没有燃起半点火光,亦无丝毫声响,便在法力的侵蚀下,悄然分解,化作一捧粉末,自他指缝间洒落。
举重若轻,润物无声。
这便是练气修士对法力入微的掌控。
“父亲,这陆横……”
池元荆终是没能忍住,开口想要说些什么。
池乾祐抬了抬手,示意他不必多言。
“坐。”
他在石桌旁坐下,又指了指对面的石凳。
待儿子坐定,池乾祐才缓缓开口,声音平淡。
“这封信,名为恭贺,实为试探。”
他看着儿子那张尚带愤懑的脸,继续解释。
“他信中每一个字,都在告诉我,他已洞悉我青黎镇的虚实。他知道我刚刚破境,根基未稳;也知道我青黎镇在兽潮中元气大伤,百废待兴。”
“那句‘为青黎镇贺’,更是在明明白白地宣示,这县守之位,他志在必得。而我,不过是他获取此位路上的一个点缀,一个能彰显他气度与威望的陪衬。”
池元荆听着父亲的剖析,心中的那点怒火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对青黎镇在未来县府之争中处境的忧虑。
“可郡守府只给了半年期限。”
“半年,不短了。”
池乾祐摇了摇头,“这是郡守大人给我们的时间,也是给孙家坞与那木芽寨的时间。”
他的目光变得深远,仿佛看到了大青山脚下这三个挺过了兽潮城镇的局势。
“郡守大人设下此局,本身就是一场平衡之术。他要的,从来不是一个一家独大的新县城,而是一个能被他牢牢掌控在手中的县府。”
池干一顿,伸出手指,在石桌上轻轻点了三下。
“孙家坞,底蕴深厚,族中修士众多,可也正因如此,其家族本位思想过重,不易掌控,是为尾大不掉。”
“木芽寨的陆横,虽是练气修士,却终究是散修出身,根基浅薄,来历不明。郡守府用他,未必能安心。”
“而我池家,家世清白,于郡府有卷宗可查。更兼有这护山大阵,潜力无穷。”
“三方各有倚仗,也各有缺憾。这便是郡守大人乐于见到的局面。他要看的,不是谁的拳头最硬,而是谁能在这半年之内,集成最多的力量,展现出最大的价值。”
一番话,将县府之争的迷雾尽数拨开。
他这才发觉,自己先前还是将这县府之争,看得太过简单了。
这其中,不仅是实力的比拼,更是人心的角力,是与郡守府之间的一场无声博弈。
“孩儿受教。”
池元荆起身,对着父亲郑重行了一礼。
“坐下说。”
池乾祐摆了摆手,“你如今是代领镇务的少镇长,这些道理,要慢慢学着去懂。”
他看着自己的儿子,眼中有了欣慰。
这个冬天,池元荆的成长,远比他修为的精进,更让池乾祐感到满意。
“所以,我们眼下,不必理会陆横的任何挑衅。他越是张扬,郡守大人便越会多一分考量。”
池乾祐为这场博弈定下了基调。
“我们的策略,当是‘内和外争’。”
“这半年,青黎镇的要务,不在于外,而在于内。将所有投奔来的流民尽数收拢、安置,编入户籍。将镇子周边所有能开垦的荒地,全部开垦成灵田,种上灵谷。”
“人丁,是一切的根本。粮食,是稳定的基石。”
“镇中修士,无论是池家族人,还是卫延、柳石他们这些小族和散修,都要论功行赏,不可有半分偏颇。如此,方能凝聚人心,上下一体。”
池乾祐一件件地吩咐下去,池元荆凝神细听,将父亲的每一个字都牢牢记在心中。
这番话,为他指明了前行的方向。
青黎镇如今最需要的,不是去同一个练气修士争强斗狠,而是休养生息,积蓄力量。
待将镇中要务都交代完毕,池乾祐话锋忽然一转。
“说起凝聚人心……卫延近来辅佐你处理镇务,做得还算不错。”
池元荆点了点头:“卫叔行事稳重,在镇中散修里威望也高,孩儿能安稳接管镇务,多亏了他与柳叔的帮衬。”
“恩。”池乾祐应了一声,端起桌上的茶杯,呷了一口,状似随意地问道。
“我记得,他家中有一长女,名唤卫淑?”
池元荆一怔。
他不明白父亲为何会突然问起这个。
他脑中浮现出一个安静的身影。
卫延的长女卫淑,年岁与他相仿,平日里总是跟在她父亲身后,不多言语,见到人也只是腼典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