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周姓修士与另一名年轻散修接过地堡的防务,池元荆与许敬二人对着他们略一拱手,便转身走下了通往地下的石阶。
地道之内,灯火昏黄,石壁上还带着新近开凿的潮气。
二人一前一后,脚步声在狭长的甬道中回荡,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池元荆的心思,早已飞到了那艘飞梭之上。
飞梭,此物造价不菲,是能载人御空的法器。
在易阳城中,也只有县守府与几个传承久远的修仙家族才置办得起。寻常的胎息散修,根本无力负担。
来人,定是易阳城中有身份的人物。
可这等人物,为何不在城中安稳避祸,反而要驾着飞梭,跑到青黎镇这等偏僻的乡野之地来?
他的念头一转,想到了笼罩着整个镇子的那片浓雾。
是这阵法,太过显眼了么?
在这万物凋敝,妖物横行的山野之间,一片终年不散的浓雾,本就是一桩异事。
许敬的心头,则压着另一块石头。
他带着陈家镇的乡邻,先是在壶铅郡城吃了闭门羹,又被早已人满为患的易阳城拒之门外。
如今,易阳城的人却主动找上了门,还驾着一艘飞梭。
这是何意?
是上天垂怜,为他身后那五十多口人,降下了一线生机?
还是说,这其中,另有什么他这等小修看不透的算计?
老修士活了百馀年,见惯了人心险恶,不敢将事情想得太好。
二人各怀心事,一路沉默。
穿过几条岔路,前方壑然开朗,池家地窖那宽敞的主室已然在望。
地窖之内,灯火通明。
李承安、卫延、徐坤、柳石,镇上几位主事之人都已到场,分坐在石桌两侧。
池乾祐端坐于主位,他的身旁,坐着一个陌生的青袍修士。
那人约莫三四十岁的年纪,面容方正,气息沉凝,双目开阖之间,自有一股慑人的威势。
池元荆只看了一眼,便垂下眼帘,不敢再多看。
他快步走到父亲身后站定,身姿笔挺。
许敬则寻了一个末尾的石凳坐下,他那枯槁的身影在人群中并不起眼,只是那双浑浊的老眼,落在了那名青袍修士的身上,再未移开。
“元荆,为诸位前辈奉茶。”
池乾祐的声音响起。
“是。”
池元荆应了一声,走到一旁,提起早已备好的茶壶,先是为那名青袍修士斟满,随后是父亲,再依次是许敬与在座的诸位长辈。
整个过程,他动作沉稳,进退有度,没有发出半点多馀的声响。
待他奉完茶,重新立于父亲身后,池乾祐才缓缓开口,对着那青袍修士说道。
“李道友,我青黎镇的情况,大致便是如此了。”
“此地乃我池家祖产,这笼罩镇子的雾气,便是我池家祖传阵法所化。”
坐在一旁的李承安闻言,重重地点了点头,似乎是在为池乾祐的话作证。
那李姓修士却只是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面上神情不见喜怒。
池乾祐见身旁这位神色如常,便继续开口。
“如今镇中留守的,多是些老弱妇孺,青壮与修士加在一起,不过百十来口。前些时日,又收留了陈家镇逃难至此的五十馀名乡邻,总计一百七八口人,在这兽潮之中,也只能说是勉力维持。”
他将自家的情况,说得七分实,三分虚。
既点明了自家有阵法守护的底蕴,又示之以弱,言明了眼下的困窘。
那李姓修士听完,将手中的茶杯放下,抬起眼,眼神略有审视地在池乾祐的脸上停留了片刻,便转向了末座的许敬。
“我此来,正是为了陈家镇的这些乡邻。”
池乾祐没有接话,只是对着儿子使了个眼色。
池元荆会意,对着众人躬身一礼,而后退出了主室,守在了地道的入口处。
有些话,不是他这个小辈能听的。
待到池元荆的身影消失在甬道中,池乾祐才再度作揖开口,姿态放的很低。
“还未请教道友高姓大名,又是奉何人之命,前来我这偏僻小镇?”
那李姓修士闻言,脸上露出一抹倨傲。
“在下李沐修,乃是壶铅郡守府客卿。”
壶铅郡守府!
此言一出,地窖之内,除了池乾祐之外的众人,脸上皆是动容。
李沐修将众人的神情变化收入眼底,很是满意。
“想来诸位也已知晓,今岁兽潮,非同以往。郡城之内,城主大人为求突破,早已闭了死关,连带着守护大阵一并闭锁,不再收容流民。”
“此举,也是无奈之举。郡城之内,人丁早已饱和,若是再无限制地放流民入内,一旦兽潮围城,城中那点存粮,又能支撑几时?”
李沐修的话,让在场的徐坤、柳石等人,皆是默然。
他们虽对壶铅郡城的做法心有怨言,却也明白,这确是实情。
“郡城闭锁,首当其冲的,便是易阳这等下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