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在那条小蛇头颅被砸碎的瞬间。
大青山深处的幽谷蛇窟之内,盘踞在石笋之上的玄水母蛇,它猛然睁开了那双冰冷的竖瞳。
血脉深处传来的微弱的断裂感,并没有让它从深沉的吐纳中惊醒。
对于它这等寿元悠长、子嗣繁多的妖物而言,一个血脉后裔的生死,根本不会对它产生任何动摇。
可这一次,却大不相同。
在那血脉断裂感应传来的那一瞬间,一股熟悉而又令它十分憎恶的气息,也顺着那冥冥之中的联系,清淅地传输了回来。
是那个年轻的人类修士。
那个在蛇窟外的山谷中将它子孙屠戮殆尽的少年!
母蛇庞大的身躯在石笋上缓缓蠕动,带动着鳞甲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
它猩红的信子,吞吐不定,冰冷的竖瞳中,怨毒与躁动交织不息。
它永远也忘不了那一日。
那个年长的修士,用卑劣的手段,将它引开,盗走了它守护了多年的那件托盘。
而那个年轻的修士,则趁机将它洞窟中那些胎息三四层的嫡系后裔,斩杀得干干净净。
那是它耗费了数十年心血,才培养起来的班底,是它日后占据这方山头,称王做祖的根基。
就这么毁于一旦。
这口恶气,它咽不下去。
自那日之后,它便趁着妖王鼓动兽潮,山中灵机混乱之际,将自己新近产下的蛇卵尽数孵化,又驱使着残存的族群,化整为零,朝着大青山外围四散而去。
它要它们去查找,去查找那两个人类修士的气息。
方才,它感应到了。
只是,在那年轻修士的气息旁,还有另外一股气息。
那股气息苍老、枯败,带着行将就木的暮气。
杀死它那名血脉后裔的,正是此人。
不是那个年长的修士。
母蛇的竖瞳中闪过些许困惑,但很快便被更为冷静的判断所取代。
它记下了那个位置。
眼下大青山中妖王肆虐,兽潮席卷四方,那些孱弱的人类,除了寻一处坚固的巢穴龟缩起来,别无他法。
他们定然是聚在一处。
找到了一个,便等同于找到了所有。
母蛇的头颅微微昂起,感受着弥漫在山野间,那股因万千生灵死前的哀嚎与恐惧而被搅动得愈发澎湃的灵机。
这是它的机缘。
是它化蛟的机缘。
待到它借着这兽潮的天时,彻底蜕去蛇身,化为蛟龙,届时,再去寻那几个人类的麻烦,不过是举手之劳。
它要将他们,连同他们守护的一切,都碾成齑粉。
玄水母蛇重新闭上了双眼,庞大的身躯盘绕得更紧,贪婪地吸纳着周遭的灵机。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它很是喜欢山中大妖妖王模仿人类修士讲道时,时常引用的这个词语。
妖族寿元悠长,何况十年。
它有的是耐心。
……
地堡之内,池元荆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那口气息在冬日寒冷的空气中,凝成一道白练,久久不散。
他睁开眼,内视丹田气海。
经过这段时间的吐纳,气海之内那由《玉清归元诀》新法所凝练的法力,又增厚了一分。
力量在四肢百骸中流淌的感觉,让他心安。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筋骨,走到了望孔旁,对着许敬枯槁的背影,躬敬地行了一礼。
“许前辈,辛苦了。”
许敬的身影动了动,他转过身,那张布满褶皱的老脸上,露出和缓的笑意。
“修行完了?”
他上下打量了池元荆一番,眼神之中带着不加掩饰的赞许。
“不错,根基扎实,法力凝练,比老朽当年,可是强出太多了。”
“是前辈指点得好。”
池元荆垂首应道。
这一个多月来,池乾祐闭关,镇中一应事务,皆由李承安与卫延几人操持,而他修行上的诸多疑难,则多是向这位陈家镇的老修士请教。
许敬于修行一道上,见识广博,每每三言两语,便能让他茅塞顿开。
“前辈,您歇息一阵吧,接下来的时辰,由我来值守便可。”
池元荆说着,便要接过许敬的位置。
许敬摆了摆手,拒绝了他的提议。
“无妨,我这把老骨头,坐不住。倒是你,刚刚突破胎息六层不久,正是需要好生稳固境界的时候,不必为这些俗务分心。”
他的目光越过少年,投向地堡之外那片被浓雾笼罩的局域,声音里带着感慨。
“能有这么一处安身立命之所,已是天大的福分。老朽多站一会儿,心里也踏实。”
池元荆见他坚持,便也不再多劝。
他只是默默地为地堡角落的火盆添上几块木炭,又将一壶热水放在火上温着。
地堡之内,一时陷入了沉默。
就在此时,通往地下的石阶处,传来了脚步声。
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