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家宗祠之内,池乾祐提着油灯,昏黄的光晕在满堂的灵位上投下摇曳的光影。
他走到香案前,没有半分迟疑,将那只装着玄水蛇胆的墨绿色玉瓶,轻轻地放在了阵眼玉盘的一侧。
做完这一切,他退后两步,从一旁的香筒中取出三支清香,以油灯引燃。
青烟袅袅,他持香在手,对着那满堂的牌位,躬敬地躬身行礼。
随后,他走上前,将三支清香插入香炉之中。
香炉中,那三缕青烟笔直地升腾而上,没有再出现偏斜的异状。
池乾祐整理了一下衣袍,在先祖牌位前的蒲团上缓缓跪下,悠远又肃穆的祷文,自他口中缓缓念出。
“……列祖列宗在上,今我池氏子孙乾佑,叩于阶前……”
“……感念宗族庇佑,血脉得以延存。亦感念冥冥之中,有玄德护我高堂,佑我宗祠,使沉宝归位,灵机复苏……”
“……恳请先祖英灵,享我一脉香火,亦请高堂之上,纳我池氏之虔诚,降福于后人,共渡此番劫难……”
祷文声在空旷的宗祠之内回荡,也穿透了那方古朴的玉盘,传入了一方浩瀚的虚无天地之中。
此处,已非当初那片混沌的虚无。
一座仙山自大地拔地而起,高耸入云,不见其顶。
山势巍峨,苍翠连绵,其间有仙阁楼台,隐于云雾之间,飞檐斗拱,雕栏玉砌,气象万千。
一道天河般的飞瀑自九天垂落,砸在山涧的磐石之上,溅起万千水雾,于日光下化作七彩虹桥。
山间松涛阵阵,时有仙鹤振翅,发出一两声清越的唳鸣,响彻云霄。流云如瀑,霞光似锦,好一派仙家圣境。
这方圆不过数里的小天地,在方逸尘这半个多月以神念为斧凿的开辟之下,已然化作了他记忆中那座“镇土神宫”的一角缩影。
仙山之巅,一处山涯向外延伸,形成了一座白玉铺就的平台。
平台之上,有一口灵泉,泉水叮咚,汩汩而流,汇聚成一汪清潭。潭边生着一株月桂,枝叶繁茂,无风自动,洒下点点清辉。
月桂树下,设着一方温润的玉案。
一道身影端坐于玉案之后。
方逸尘的身影由清浊二气凝聚而成,面目清淅,与他生前的模样别无二致。
他正执着一管由神念化作的玉笔,在一张光华流转的纸张之上,不断书写着什么。
他正在凭借自己浩瀚的道藏记忆,为池家那本祖传的《玉清归元诀》,做着补全与改良。
池乾祐的祷念之声,便是在此刻,传入了他的耳中。
方逸尘抬起眼帘,目光落在了池家宗祠之内。
香案前,池乾祐正俯身叩首,姿态虔诚,而在他身前的玉盘旁,静静地放着一只墨绿色的玉瓶,里面是几枚胎息四层的玄水蛇胆。
他的念头又是一转,神识便沉入大地,掠过那幽深的地道,落在了池家地窖的角落,那几只封存着鹿茸的木箱,完好无损地摆放在那里,其上还贴着池乾祐亲手写下的封条。
公私分明。
这个池乾祐,果然没有让他失望。
身处绝境,面对着修为快速精进的莫大诱惑,却能守住本心,明辨公私之别,此等心性,难能可贵。
方逸尘收回了目光,心念微动。
高悬于这一方小天地,被他当做太阳的那一点金性微微颤动,一股无形的吸力,便顺着他与阵眼玉盘的联系,悄然引动。
宗祠之内,池乾祐行完礼,直起身子,目光落在那只墨绿色的玉瓶之上,眼神中带着期待,又带着忐忑。
他等待着。
可这一次,预想中的金色光华,并未出现。
香案上的阵眼玉盘,依旧是那般古朴无华,没有半点反应。
池乾祐心中微微一沉,难道是这蛇胆品阶太低?又或是此物并非妖物全身,无法用作祭品?
一个个念头在他脑海中闪过。
他正要再度躬身,开口询问。
也就在这一刻,他忽然察觉到了一些异样。
那只墨绿色的玉瓶之内,那几枚原本蕴含着些许灵机的蛇胆,其内里冥冥之中存在着的一股精粹,正在以一种肉眼不可见的方式,被缓缓地抽离。
池乾祐屏住呼吸,将自己的神识探出,小心翼翼地附着在玉瓶之上,仔细地感知着。
一丝丝带着墨绿色泽的微光,自蛇胆之中剥离,汇聚成一缕,然后凭空消失在了玉盘之前。
前后不过十数息的功夫,那几枚蛇胆之中蕴含的生灵精粹,也被抽取得干干净净。
玉瓶中的蛇胆,从外表上看,与之前并无任何不同,可池乾祐却能明确地感知到,它们已经成了凡物。
池乾祐心中一定。
可随之而来的,却是更大的困惑。
祭祀已成,为何不见前辈赐下灵机滋养?
也就在他困惑之际,那恢弘高远的声音,在他识海之中缓缓响起。
“祭品,吾已收下。”
“然,此物不过胎息四层之妖物精粹,其内灵机微末。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