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隐约可见的废弃村落,声音里透出一种看惯沧桑的冰冷统计学的意味:
“别忘了,眼下是东汉末年。中平年间,天下约有五千三百万人。待到此间纷争稍定,司马家篡魏立晋时,天下人口,不过七百余万。”
她的话没有说完,但那份无声的留白,却像一把冰冷的凿子,瞬间在赵金龙的心头凿开了一个巨大的、嘶嘶冒着寒气的洞。
五千三百万到七百余万。
这不是数字,这是湮没在历史尘埃里的无数个破碎的家庭、熄灭的灯火、以及无处不在、随手可招的游魂。
他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小诸葛亮。
孩子正费力地扛着一个大包袱,小脸憋得通红,却努力跟着他的脚步,眼神依旧清澈,对即将面对的、由无数鬼魂堆积而成的未来一无所知。
赵金龙忽然想起,在原本的历史轨迹中,正是身边这个孩子,未来将辅佐那位刘皇叔,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但也间接主导了一场场大战,伏尸数万、十数万那些冰冷的数字背后,又是多少可被“就地取材”的鬼魂燃料?
历史的吊诡与残酷,以一种极其黑色幽默的方式,在他面前掀开了冰山一角。
他默默地从诸葛亮肩上接过那个沉重的包袱,背到自己身上。
“老师,我不累的。”诸葛亮仰头说。
“我知道,”赵金龙笑了笑,揉了揉他的头发:“老师是想活动活动筋骨。走吧,天快黑了,得找个地方歇脚。”
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最后的光线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仿佛也沾染了这片土地的沉重。
白小常无声地飘在一旁,白衣在渐起的夜风中微微拂动,如同一个沉默的注脚,标注着这条漫漫长路上,可见与不可见的全部代价。
路还很长,而“虚无”,或许正是这一切喧嚣与挣扎的、永恒的、沉默的背景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