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次第跪拜，唯一人挺立。
傅远章的唇角浮出一抹讥笑，他抬手脱去官袍，笏板骤然掉落。抬眸的一瞬，他颈侧的青筋赫然凸起：“老臣请愿告老还乡，再不入仕途。”
凌之寒眉弓微压，掩于冕冠之后的双眸忽闪过一丝阴鸷。他轻轻扣着扶手，瞳孔略微一颤：“朕记得，傅大人之子傅霄英勇有谋。傅大人既还乡，那刑部侍郎之位，便由傅霄担任。”
傅远章的眸光骤然凝滞，几次启唇却终是缄默。他垂下眼帘，双肩骤然一颓：“陛下。”
“朕乏了。”凌之寒抬起眼帘，缓缓起身。袍角拂过玉阶，倏然消失于屏风之后。
春光倾洒，栀树挺立。春风拂过，青栀缓缓飘落至地。
颜元妤立于树下，抬手接住一片花瓣。她低垂着眼眸，指尖微微一颤。
凌之寒悄然立于颜元妤身后，凝眸望着那道熟悉却又疏离的身影。龙纹袍角扫过落于地上的嫣花，浓郁的龙涎香缓缓蔓延。
颜元妤转身望向凌之寒，握于掌心的残花倏然飘落至地。她凝视着那双眼眸，心头倏然涌起一阵酸涩。
凌之寒垂下眼帘，敛去眸底的怅然。他望着地上的青栀，低沉的声线之中藏着一丝颤抖：“阿妤，封后大典定于三日之后。”
花瓣又落，雨滴未干。
颜元妤攥紧裙摆，指甲嵌入掌心。她仰起头，眸底泪光闪烁，洇湿她之眼尾。
二人相顾无言，心绪万千。
凌之寒转过身，残花落于肩头。他抬起眼帘，眼尾泛起一抹红：“阿妤，我知你恨我。我不求原宥，唯求此生弥补那份缺憾。”
恨便恨着吧。
颜元妤望着凌之寒渐行渐远的身影，强压于心底的悲痛骤然倾泻。
纤凝流转，春燕振翅。
裴末郢垂眸立于太和殿前，白绦桎梏鹤发。春光悄然倾洒，他手执灵牌，背脊笔挺。
朱门敞开，裴末郢毅然提步走入殿中，鬓角的鹤发随风扬起。他望向殿中高坐之人，浑浊的眼眸之中隐有泪光闪烁。欲躬身跪地之时，一双温热的掌忽覆于他形如枯槁的双手之上。
“老师。”
凌之寒行至裴末郢身前，玄袍拂过玉砖。他微微躬身，向下低垂着眼帘。
裴末郢缓缓抽手，额角散乱的碎发微微扬起。他垂下眼帘，倏然屈膝跪至于地。
挺直的背脊骤然躬弯，裴末郢抱紧手中的灵牌，一行清泪缓缓滑落。他垂着头，泪水流淌于皱纹横生的双颊之上。
春燕振翅，青枝窸窣。
“陛下，臣有冤。”
一声高喊，字句啼血。
“老臣，要为枉死的镇国将军关永宁鸣怨！”
“老臣，要为裴门之下冤死的四十余名学生鸣怨！”
声声凄厉，句句铿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