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救护车很快就来了。
虽然伤口已经进行了紧急处理,不过考虑到直接去医院可能没有急诊会收治,于是我还是随着救护车去了急诊。
急诊的医生检查了伤口后就给我安排了缝合,等我从诊室出来之后,高明先生已经帮我办理好了住院手续——
伤口毕竟还是有些严重,为了以防后续万一发炎引发问题,医生建议最好还是留院观察一晚。
“还真是多灾多难。”
靠坐在病床上,我忍不住地打趣。
“我来长野才一个星期,我们已经两次住进这里了,这下好了,连我也没办法喝酒了呢。”
“真不敢想象之后还会发生什么麻烦事。”
“时过于期,否终则泰。”
“厄运终会过去,总会有好事发生。”
他说。
“好事。”
我重复了一遍这个词。
空气安静了一瞬。
我当然知道否极泰来这个典故。
这样的道理并不难懂,但是——
“可什么是好事呢?”
我侧过头,看着坐在床边的人。
他背后是没被完全放下的百叶窗,外面的夜色与路灯无力的光顺着缝隙透了进来,又无可抵挡地消失在了室内炽白的灯光下。
视线一点点地聚拢,扬起的唇角也一点一点地压了下去。
我看到他的眸光轻轻闪烁了一瞬,嘴唇也动了动。
他似乎是想要说什么,但又有些顾虑和不确定。
我注视他的眼睛:
“是功成名就吗?是财源广进吗?还是说遇到什么人,过上什么幸福又平静的生活呢?”
“可是高明先生,那一切都只会让我更加不安罢了。”
“我能看到自己的贪婪,我能看到自己为了贪婪而变得狰狞而扭曲的样子,我不想变成那个样子。”
“我不想被欲望与期待支配,我不想再得到与失去间饱受折磨。”
“欲望无法被满足是痛苦的,可满足之后又难免会陷入空虚。”
“还不如从一开始就什么都不要。”
“这是我的选择。”
“选择。”
他轻喃,额前的发随着动作轻轻晃动,于是那对眸色也深沉了几许。
“是啊,选择。”
我收回了视线,将身体整个放松地靠在了支起的靠背上。
微微仰头,入目的是雪白而空无一物的天花板。
这是我的选择。
我该做出这样的选择。
我闭上了眼睛。
呼吸之间,眼前又浮现出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交往一周年的那个暑假,我和他一起带着打工攒下的钱去了大阪的环球影城。
那是我第一次去游乐园这种地方,宛如童话镇一样的园区里,到处都是洋溢着笑容的幸福的人。
我们手牵着手,穿梭在园区中间,时常有热情的工作人员向我们招手、微笑,夸张地夸赞我们像是王子和公主一样般配,祝福我们能度过幸福快乐的一天,还有之后的每一天。
作为一名研究者,我平日里做的最多的事,其实是将自己抽离出来,以旁观者的视角观察与揣摩发生的一切。
但就算是这样的我,也终究无法避免被那样的情绪裹挟,真真正正地走进了这个世界。
夕阳西垂的时候,我们坐上了有名的好莱坞之梦过山车。
车厢一点一点地在轨道上攀升,赤金色的阳光铺满整片大阪湾,伴着Osaka Lover的旋律,所有的一切都在逐渐一点点地远去。
好像我在俯瞰着整个世界,好像我再次被一点点地抽离。
列车的轨道即将攀升到高点的时候,我忽然听到有人在叫我的名字。
我侧过头,看到坐在我旁边的诸伏景光灿烂的笑脸。
他松开了靠近我一侧的扶手,把手伸到了我的面前。
我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握了上去。
熟悉的温度蔓延开的瞬间,失重的感觉倏然袭来。
世界在眼前放大,他是我能感受到的唯一的实感。
在那一刻,我有种错觉。
好像我抓住了全世界。
可我什么都没抓住。
胸腔还在鼓动,可身边却没有了另一个心跳的共鸣。
他不在这里了。
“玄心小姐。”
有人叫了我的名字。
我睁开眼,向那个方向转头。
水渍模糊了色块与光影,我甚至有一瞬分不清自己在看的到底是谁。
我当然清楚在那里的是谁。
所以我甚至有一点恼怒,恼怒自己居然会产生那样无端的期待。
他为什么不能回来呢?
他怎么还没有回来呢?
床边的人将膝头抵在了床沿上,他倾身向我的方向靠近。
在周围空气间蔓延开的体温给人一种无端的错觉。
下一瞬,有冰凉的指腹轻轻划过我的眼下。
我看清了那对上扬的凤眼。
“高明先生。”
他没有再继续靠近,也没有再做多余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