聪明人面前一下就会被戳穿的借口。
他当然会知道这是借口。
但他什么也没过问,只说:
“当然。”
隔了片刻,他收回原本落在门把手上的那只手,自然地搭在了另一只手里拿着的一本书上。
然后我听他又问:
“需要帮忙吗?”
“不,不用麻烦……”
视线不自觉地随着他的动作偏转,我看清了他手里那本书的封面。
那是一本我再熟悉不过的书。
那是,我的书。
在我敲响房门之前,他似乎是在阅读这本书的。
我再次将目光偏转,落在了一侧的地板上。
他似乎也意识到了我关注点的偏移,手腕轻轻转了转,有些不自然地将书翻转,扣在了自己身前。
“景光曾与我提起过您的这本游记,我那时碰巧在书店里遇上,便买了下来。”
“感谢……您的支持。”
我小声说着这样几近客套的话,却无法遮掩内心被掀起的波澜。
我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一直与书为伴,透过那些文字,我看到了远比福利院更为辽阔的世界。
也正因为这些书,我踏上了旅途。
我偶尔会把自己看到的东西记录在日记里,和景光在一起之后,我也会将这些见闻分享给他。
“阿空没想过把这些文集整理出版吗?”
景光问我。
“这么动人的文字,只有我一个人欣赏总觉得有点可惜,一定会有很多人喜欢阿空看到的风景的。”
于是我这么做了。
文字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
人在生活中总会无可避免地为了迎合周围的环境而做出各式各样的伪装,可当拿起笔的一刻,内心世界总会被原原本本地呈现出来。
我其实有点害怕被人看到这些真实的一面,但景光说它们很好,于是二十二岁的我终于下定决心,把这些展示在人前。
那个时候的我还没有太纯熟的技巧,也还没有学会在文字中隐藏和伪装。
那本书里是我出版过的所有书当中掺杂了最多个人情绪的一本。
时至今日,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部作品。
说实话,我甚至有些耻于被人看到这些文字。
我怕他们会透过那些文字,把我一直掩藏在社交面具下的灵魂看穿。
“抱歉,我并没有想要窥探您的意思。”
诸伏高明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他侧身,将手里的书放在了门边的架子上。
“只是忽然想起曾经看过的这一本。”
“想起您笔下记述过的这些故事……很精彩。”
他顿了顿,又说:
“在您的故事里,那孩子也在。”
紧绷的身体忽然就放松了下来。
也是直到垂在身体两侧的拳头完全松开,我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肌肉原来绷紧成了那个样子。
我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我其实从没有在自己的游记里提过诸伏景光的存在,但就如诸伏高明所说的那样,在那本书的字里行间,诸伏景光一直都在。
那本书是我在二十二岁整理完成的,那个时候我和景光还在热恋,他帮了我很多,那时的我的一字一句都有他的陪伴。
二十三岁,有出版社联系了我,我立刻跟在警校集训的景光分享了这个好消息。
二十四岁,这本书终于正式出版了。
拿到样书的时候,我有些感慨地翻开,想要重新看看那个时候自己写过的东西。
可只看了两行,我就不敢再看下去了。
因为那个时候的我已经无法回到二十二岁那年。
因为那个时候的景光已经不在我身边了。
在那之后,我还写过几本其他不同的游记。
我学会了用冷静而客观的理论知识来取代自己的情绪。
我描述着我看到的一切,我开始在文字里把自己藏起来。
毫无意外的,之后的书销量一本比一本更惨淡,直到前一年,我接到了出版社的退稿。
他们委婉地表示,他们的出版物终究是要面向大众的,而我这样的文章或许更适合以大学的名义作为学术类书籍出版。
我并不意外高明先生能在我的书里看到弟弟的影子。
他原本就是那么通透的人,通透到甚至不需要通过文字,也能轻易将我的想法看穿。
在他面前,其实怎样的掩饰都是拙劣的。
当然,即使他能看破我的掩饰,也不会去揭穿。
因为他明白,掩饰意味着不想被看穿,而守礼如他当然不会在这种时候蛮横地闯过来。
我抬起头,向前迈了半步。
脚步微微越过了门口的那道线。
我伸出手,拿起了他放在架子上的那本书。
书页间有明显被翻阅过的痕迹,那些痕迹很久,显然不是刚刚留下的。
他没有说谎。
他的确很早就看过这本书。
“真让人怀念。”
摩挲着封面上的那张经过特殊处理的照片,我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