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舟在距离碎星礁海域尚有十余里时，速度便不得不减缓下来。
前方的景象，让舟上所有人面色凝重。
那不是寻常的海雾。浓厚的、铅灰色的雾气如同一堵无边无际的墙，横亘在海天之间，缓缓翻滚、蠕动。雾气深处，偶尔有暗沉的光芒一闪而过，像是某种生物的鳞片反光，又像是雷电在云层中隐现。更令人不适的是，这雾气仿佛有生命一般，带着一种粘稠、阴冷的质感，即使隔着飞舟的防护灵罩，也能感觉到那股深入骨髓的寒意和淡淡的腥腐气息。
海面在雾区的边缘变得极不平静。墨黑色的海水翻涌着，形成一个个不规则的漩涡，浪头拍击间，竟能听到隐约的、如同呜咽般的怪异声响。天空也阴沉下来，阳光被厚重的雾气和铅云遮挡，只在极远处透出几缕惨白的光。
“好重的幽冥死气与怨煞。”慧明老僧手持念珠，周身泛起柔和的佛光，试图驱散靠近飞舟的些许阴冷气息，但效果有限，“这雾气已非自然形成，乃是大量生灵怨念、幽冥秽力以及海域本身异常灵气混杂而成，形成了天然的屏障与迷阵。”
“根据地图所示，进入雾区后，需按照特定路径航行，避开几处标注的‘鬼雾区’和‘幻阵’节点。”云鹤子展开拓印的地图玉简，对照着前方的雾墙，“目前我们所在位置，应是地图上标注的‘三岔口’。左侧路径通往一片暗礁密布、常有空间裂隙的‘乱流区’，右侧路径则经过‘阴兵渡’，是当年明心宗弟子巡海的古道，但如今恐怕已成幽冥阴兵游荡之地。中间这条……地图上只标注了‘迷雾障’，信息最少，也最是凶险难测。”
三条路，显然都不是坦途。
“兵分三路如何？”叶孤帆提议，“既能分散风险，也能更快探查不同区域，最后在核心区域外汇合。”
“不可。”柳静仪摇头否决，“此地凶险未知，敌暗我明，分兵乃是大忌。一旦某一路遭遇强敌或陷入险境，救援不及，恐全军覆没。况且，我们的首要目标是抵达‘墟门’，不宜在沿途过多耽搁。”
“柳仙子所言甚是。”云鹤子赞同道，“需集中力量，选一条相对稳妥的路径。诸位意下如何？”
古尘长老指着地图中间：“走‘迷雾障’。既然玄阴教、黑水蛟族已先一步进入，他们必然选择了相对安全的路径。这‘迷雾障’信息最少，说不定是他们刻意隐瞒或未曾探明，反而可能残留线索，或遭遇他们的几率较小。”
“但风险也最大。”罗横瓮声瓮气道，“谁知道那雾里藏着什么鬼东西？万一走错了，陷在里面，哭都来不及。”
敖渊一直看着前方的雾海，没有参与讨论。他金色眼眸深处有微光流转，似乎在以某种秘法感应着雾气的细微变化。
“走右边，‘阴兵渡’。”他忽然开口。
众人目光看向他。
“敖道友有何高见？”云鹤子问道。
“左侧‘乱流区’空间不稳，飞舟目标太大，容易引发空间裂隙，不适合集体行动。中间‘迷雾障’气息最为混沌驳杂，其中夹杂着数道强大的阴冷神识残留，显然近期有不止一方强大势力经过或停留，贸然进入，易遭伏击或卷入他们遗留的陷阱。”敖渊分析道，声音平静，“右侧‘阴兵渡’，虽有幽冥阴兵游荡，但气息相对单一，且地图上标注的路径清晰。更重要的是……”
他顿了顿：“这条路径残留的蛟族气息和血腥味最新、最浓。黑水蛟族的主力，很可能刚从这里经过不久，甚至可能刚与盘踞在此的阴兵发生过冲突。跟随他们的痕迹，既能相对安全地通过这片区域，也能更直接地追踪到他们的动向。”
众人仔细感应，果然，在右侧雾区边缘，隐隐能察觉到一丝极淡、但新鲜的水腥气和极其微弱的血腥味，若非敖渊点明，他们几乎难以察觉。
云鹤子等人对敖渊的感知能力暗自心惊。云鹤子当机立断：“好！那便走‘阴兵渡’！所有人戒备，飞舟降低高度，紧贴海面，缓速前进！”
三艘飞舟调整方向，排成简单的品字形，凌霄宗飞舟在前，天衍宗和沧浪剑阁飞舟分列左右后方，朝着右侧那片更加阴暗、隐约有幢幢黑影晃动的雾区驶去。
刚一进入雾区，光线瞬间暗了下来，能见度不足十丈。雾气浓得化不开，粘稠地附着在飞舟的防护灵罩上，发出滋滋的轻微腐蚀声。灵罩的光芒被压制得只剩下薄薄一层。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阴冷死气，还夹杂着一股难以形容的、仿佛千年墓穴般的腐朽味道。
阿禾紧紧挨着敖渊，感觉周围的温度骤降，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敖渊握了握她的手，一股温热的龙元缓缓渡入，驱散了寒意。阿禾怀里的心灯似乎也感应到外界环境，灯芯处的火苗跳动得稍微活跃了一些，散发出的温暖气息将她周身三尺内的阴冷死气都排斥在外，让敖渊都感觉轻松少许。
飞舟在能见度极低的海面上缓缓航行。海水在这里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绿色，平静得如同死水，但偶尔会有巨大的气泡从深处冒出，破裂时散发出一股更浓郁的腥臭。雾气中，隐约可见一些扭曲的、像是沉船桅杆或巨大海兽骨骼的黑色影子，静静矗立，如同墓碑。
“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