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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每天一个。”王成政委说,“那是我们的同志。”
“我知道。”陈墨重复了一遍。
“我们不能就这么看着。”王成政委的声音大了一些。
陈墨停下了,抬起头,看着王成政委。
“问题是现在怎么救?”他问,“我们都知道那是个陷阱。高桥由美子就在那儿等着。她有重机枪,有迫击炮,有几千个士兵,我们只有八百人,还有一半是拿着大刀长矛的民兵。”
“我们冲进去,就是死,不仅这八百人会死,所有人都会死。”陈墨说
“那就不救了吗?”
王成政委站了起来,他的脸涨红了。
“那我们算什么?我们是八路军!我们是人民的队伍!如果我们连自己的战友和百姓都保护不了,我们还有什么脸面活着?”
陈墨没有说话。
他低下头,继续擦刀。
“嚓、嚓、嚓。”
刀刃在布上摩擦,发出细微的声响。
“我也想救。”
过了很久,陈墨开口了,声音很低,很哑。
“但是,战争不是意气用事。战争是数学,是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胜利。”
“我知道,但是……”王成政委喃喃自语了,“那是一条条人命!那是活生生的人……”
陈墨的手抖了一下。
匕首划破了他的手指。
血流了出来,滴在桌子上。
他看着那滴血。
“如果我们也死了呢?”陈墨抬起头,眼神空洞。
王成政委愣住了。
“谁来守这片地?谁来保护剩下的几十万老百姓?谁来把鬼子赶出去?”
“我们死了,这片平原就真的完了。”
王成政委颓然坐下,他知道陈墨是对的。
一切道理他都知道,但是这种理智太冷酷了,冷酷得让人心寒。
“可是……”王成政委捂着脸,声音哽咽,“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陈墨把匕首插回鞘里。
他站起身,走到地图前。
那张地图上,饶阳县城被画了一个大大的红圈。
那是死地。
“只能另想办法了,不能直接去攻打那个县城。”陈墨说。
“什么办法?”王成抬起头。
“既然那是笼子。”陈墨看着地图,“那我们就不用手去开笼子。”
“我们用火,她不是喜欢玩火吗。”
“火?”
“对。”陈墨转过身,“高桥由美子想把我们引进去。那我们就把她引出来。”
“怎么引?”
“她不是要创建模范治安区吗?她不是要切断我们和百姓的联系吗?”
陈墨的嘴角勾起一抹没有温度的笑。
“那我们就让她看看,什么叫星星之火。”
“我们不攻城。我们去攻她的‘神经’。”
“什么神经?”
“电话线、电报线、公路和桥梁。”陈墨说道,“还有,她的粮道。”
“我们要让饶阳变成一座真正的孤岛。我们要让她在里面发疯,让她不得不派兵出来。”
“只要她动了,笼子就会松动。”
“只要笼子松动了,我们就有机会。”
王成看着陈墨。
这个年轻人的眼神里,有一种他看不懂的东西。
那是比愤怒更深沉的仇恨,是比悲伤更坚硬的决心。
“好。”王成点了点头,“就按你说的办。”
……
夜深了。
陈墨走出地道。
外面的风很凉,星星很少。
他走到一棵老槐树下,靠在树干上。
沉清芷走了过来,她手里拿着两个红薯。
“吃点吧。”她说,“热的。”
陈墨接过红薯,很烫。
他换了两下手。
“你很难过。”沉清芷看着说道。
“没有。”陈墨剥开红薯皮,咬了一口,很甜。
“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沉清芷坐在他旁边。
“你的心在流血。”
陈墨没说话,他吃着红薯,大口大口地咽下去。
“那个老兵。”陈墨突然说道。
“那个今天被杀的老兵,我认得他是三营的班长。叫李二牛,他有两个孩子。”
“我知道。”沉清芷回答。
“我救不了他。”
“我就在那儿看着,我有枪。但我不能开枪。”
“你开枪了,死的人会更多。”沉清芷没有劝,只是陈述事实。
“我知道。”陈墨吃完了红薯,拍了拍手。
“这就是战争。”
“是的,这就是战争。”沉清芷就象一个合格的听众,静静聆听,时不时点评一下。
“很操蛋。但我们得活下去,不是吗?”
陈墨抬起头,看着远处饶阳县城的方向。
那里有一束探照灯的光,直直地打向天空。
“高桥由美子。”
陈墨默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