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看着不显山不露水,青砖灰瓦,斑驳陆离,甚至墙角的苔藓都无人清理,透着一股子破败气。
可若是进了二门,便又是另一番洞天。
亭台楼阁,假山池沼,虽比不得江南园林的精致,但在这一片焦土的冀中平原,已是极尽奢靡。
这里,是张金凤给自己留的“后路”,也是他安顿几房姨太太的温柔乡。
此时,正房的花厅内,红烛高照。
张金凤并未安寝,身上披着件苏绣的团福字暗花绸袍,手里盘着两颗核桃,眉头紧锁,在那张紫檀木的太师椅上挪来挪去,象是个屁股底下长了疮的猴子。
窗外的雨声淅淅沥沥,打在树叶上,听得人心烦意乱。
“老爷,您这是怎么了?这都三更天了,还不歇着?”
五姨太端着一盏燕窝粥,扭着腰肢走了过来,那声音嗲得能掐出水来。
“去去去!妇道人家懂个屁!”
张金凤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那一双三角眼里满是血丝。
“老爷我这眼皮子跳了一整天,左眼跳财,右眼跳灾。今儿个倒好,两只眼一块儿跳,也不知道是要发财还是要倒楣。”
他烦躁地把核桃往桌上一拍。
白天高桥由美子那番话,象是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剑。
胡家铺粮站,那是块肥肉,可也是个断头台。
日本人让他去守,那是没安好心。
守住了,粮食是日本人的。
守不住,脑袋是日本人的。
横竖他张金凤就是个填坑的土方。
“这世道,难啊”
他长叹一声,正端起茶碗想润润嗓子。
忽地,一阵阴风吹过,案上的红烛猛地摇曳了几下,竟然齐齐熄灭了。
厅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
“啊——!”五姨太刚要尖叫。
“闭嘴。”
一个冰冷生硬的声音,象是从地狱里飘出来的,贴着她的耳根子响起。
紧接着,一只粗糙的大手如同铁钳一般,死死地扼住了她的咽喉。
张金凤毕竟是刀口舔血混出来的,反应极快。
他猛地向后一仰,伸手就要去摸枕头底下的勃朗宁。
“张司令,我要是你,就不动那把枪。”
黑暗中,另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这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子从容不迫的定力,仿佛这屋子不是张金凤的私宅,而是他自家的后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