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战斗,这是屠杀。
铁砂像暴雨一样横扫过半径五十米的范围,没有任何血肉之躯能挡得住这种钢铁的洗礼。
惨叫声被爆炸声淹没,连一丝回音都没留下。
当硝烟稍微散去一些的时候,那片开阔地已经变成了月球表面。
到处都是还在燃烧的残肢断臂,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令人作呕的焦糊味。
那是人油烧焦的味道。
刚刚还气势汹汹的冲锋队,瞬间少了一大半。
剩下的那几个幸运儿,也被震得七窍流血,趴在地上,像条死狗一样动弹不得。
“好!”
战壕里,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这一声喊,象是把大家伙儿心里的那口气给喊出来了。
“打!狠狠地打!”
枪声再次密集起来。
这一次,带着一种复仇的快意。
沉清芷换好了一个新的弹夹。
她瞄准了一个正在试图往回爬的鬼子军官,那个家伙的一条腿已经被炸断了,正拖着半截身子在泥地里挣扎。
“这一下,是替刚才那个小战士还的。”
她低声说着,扣动了扳机。
“砰!”
那个鬼子军官的身体猛地一颤,不动了。
沉清芷拉动枪栓,退出一枚发烫的弹壳。
弹壳掉在地上,发出叮当一声脆响。
她觉得心里稍微痛快了一点,就象是那些年的委屈、算计、无可奈何,都随着这颗子弹打了出去。
可是,还不够。
这点血,还不够洗清这片土地上的脏。
“别恋战!趁着烟没散,撤!”
陈墨的声音依然冷静得可怕。
他没有被这暂时的胜利冲昏头脑。
他知道,这点地雷只能挡住鬼子一阵子。
高桥由美子既然下了死手,就不会只有这一波攻击。
更可怕的还在后头。
“撤?往哪儿撤?”
马驰抹了一把脸上的血。
“后面是死路,前面是鬼子。”
“下地道。”
陈墨指了指身后那个不起眼的磨盘。
“可是……地道不是怕毒气吗?”
“那是之前。”
陈墨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硬的弧度。
“现在,这里是咱们的主场。我给他们准备了新的礼物。”
他转过身,看了一眼林晚和沉清芷。
“走。”
林晚没有废话,收起枪,猫着腰钻进了交通壕。
沉清芷刚要动,突然身子晃了一下。
陈墨一把扶住她。
“怎么了?”
“没事。”
沉清芷咬着牙,脸色有些发白。
“刚才震的,有点晕。”
陈墨看了一眼她的肩膀,那里被子弹,把半边身子都染红了。
“上来。”
陈墨蹲下身子。
“干什么?”沉清芷愣了一下。
“背你。别废话,没时间了。”
沉清芷看着他那宽厚的背脊,那上面满是尘土和汗渍,甚至还有几处被弹片划破的口子。
她突然觉得鼻子有点酸。
这辈子,除了她爹,还没那个男人背过她。
那些围绕在她身边的男人,要么想睡她,要么想利用她,要么想杀她。
从来没有人,在这个时候,肯把后背亮给她。
“你就不怕我给你一枪?”
她趴在陈墨的背上,嘴里还在逞强,可手臂却紧紧地搂住了他的脖子。
“你不会,或者在天津我就死了。”
陈墨回了一句,背着她,大步流星地向地道口跑去。
沉清芷把脸贴在他的后颈上。
那里很热,全是汗味,还有一股子淡淡的、硝烟的味道。
这味道不好闻,可她却觉得,这是她这辈子闻过的,最让人安心的味道。
就象是家的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