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刻引来日军的无线电侦测部队。
冀中是日军“囚笼政策”的心脏地带,这里的日军情报和技术部队,远非山西腹地的那些二线师团可比。
“我们没有选择了。”
陈墨站起身,环视了一圈他手下的这些战士们。
十二名老兵,加之他和赵长风、白琳、赵小曼,这支十六人的队伍,是他最后的底牌。
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疲惫,但眼神里却没有丝毫的动摇。
他们是尖刀,是无论在多么绝望的境地里,都要向前突刺的刀锋。
“赵大哥,”陈墨看向赵长风,“你带六个人,以地窝子为中心,向外警戒五百米,挖散兵坑,做临时防御阵地。就算被发现,我们也要在这里顶住,给小曼争取时间。”
“是!”
赵长风没有丝毫尤豫,点了六个老兵,检查了弹药,象鬼魅一样钻出了地窝子,消失在微明的晨光里。
“剩下的人,跟我一起,准备架设电台。”
陈墨转向赵小曼。
“我们不能把天线架在明面上。把天线铜丝,顺着地窝子顶棚的草隙穿出去,贴着地面,沿着田埂和麦垄铺设。长度能铺多长,就铺多长。方向……朝西,朝着太行山的方向,也是冀中军区总部可能在的方向。”
这是一种非常规的地波天线架设法,通信效率极低,但隐蔽性却是最高的。
赵小曼的眼睛亮了一下,立刻明白了陈墨的意图。
她迅速打开油布,露出了那台对于他们而言,比生命还宝贵的十五瓦电台。
剩下的五名老兵,立刻开始行动。
他们脱下棉衣,只穿着单衣,用剌刀和工兵铲,小心翼翼地在地窝子周围的麦田里,挖出一条极浅的沟槽,然后像绣花一样,将细细的铜制天线,一点点地埋进去,再用浮土小心地盖好。
整个过程,没有一点多馀的声音。
只有风吹过麦苗的沙沙声,和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声狗叫。
地窝子里,赵小曼已经将电台的各个部件连接好。
一名老兵坐在手摇发电机旁,握住了摇柄,等待着命令。
陈墨蹲在赵小曼身边,看着她戴上耳机,手指搭在了发报键上。
他的心也随着那只纤细的手指,提到了嗓子眼。
他知道这次连络是一场豪赌。
赌的是他们的动作足够隐蔽,赌的是日军的电侦车没有在附近游弋,更是赌冀中军区总部的电台,此刻正开着机,并且能收到他们这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信号。
“开始吧。”陈墨沉声说道。
“是。”
那名老兵开始匀速转动手摇发电机,刺耳的电流声在地洞里响起。
赵小曼转动着调谐旋钮,耳机里传来一片嘈杂的静电噪音,象是深海的咆哮。
她按照约定的内部备用频率,开始调用。
“滴…滴滴…滴… 滴滴滴…滴滴…”
【河流,河流,我是翠鸟,听到请回答。】
一遍,两遍,三遍……
回应她的,只有永无止境的“沙沙”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地窝子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每个人的额头上都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外面的天色,已经从鱼肚白渐渐变成了灰蒙蒙的亮色。
太阳随时都可能跳出地平线。
摇动发电机的老兵,骼膊已经酸胀无比,但他依旧咬着牙,保持着稳定的转速。
陈墨的拳头再一次攥紧。
他甚至能清淅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一下,沉重地撞击着胸膛。
难道,冀中军区总部在扫荡中被摧毁了?
或者,他们转移了,更换了呼号和频率?
无数个不祥的念头,在他的脑海里翻滚。
如果联系不上,他们这支孤军,带着一个重伤员和三个平民,在这片广袤的平原上,绝对撑不过三天。
赵小曼的脸色也有些发白,她的手指依旧在不知疲倦地敲击着。
就在陈墨几乎要下令停止这危险的尝试时,赵小曼的身体猛地一震,抬起头,看向陈墨,眼神里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
她张了张嘴,因为激动一时竟发不出声音。
耳机里在一片巨大的噪音背景下,一个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淅的信号顽强地钻了进来。
“滴…滴滴…滴…滴滴滴…”
【……鸟……这里是老榆树……重复你们的坐标……】
是回应!是冀中根据地的回音!
在最深沉的黑暗与绝望之中,他们终于听到了来自组织的声音,就象是迷航的船只,在狂风暴雨的大海上,看到了远方灯塔射出的第一缕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