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暗思考着。
“……和依托着太行山脉天险的晋冀豫根据地不同。冀中是一片彻头彻尾的大平原。”
“这里无险可守。河湖、沼泽和那一望无际的青纱帐是这里唯一的天然屏障。”
“所以,这里的斗争也比任何一个山地根据地都更残酷也更复杂。”
“鬼子在这里推行的是‘治安强化运动’。他们在这里挖掘了全世界最长、最密的封锁沟,修建了全世界密度最高的炮楼和据点。他们把整个冀中平原都变成了一座巨大的、棋盘式的‘囚笼’。”
“而贺龙、关向应和吕正操他们这些根据地的创建者们,则创造出了一种同样是前无古人、也后无来者的战争的艺术。”
“他们把村庄和村庄用地道连接起来,变成了地下的长城。”
“他们把湖泊和沼泽用小船和芦苇连接起来,变成了水上的迷宫。也就是后世闻名遐迩的‘雁翎队’。”
“他们还创造了各种五花八门的让鬼子防不胜防的‘麻雀战’、‘地雷战’。”
“他们就象一群最有智慧、也最有耐心的‘田鼠’和‘水耗子’。硬生生地在鬼子那看似天衣无缝的‘囚笼’的底下,挖出了一个属于他们自己的新世界。”
“而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要穿过上面那层杀机四伏的‘笼子’。”
“去找到下面那个同样是充满了希望和生机的洞。”
……
队伍悄无声息地出发了。
他们没有走大路。
而是在那个被吓得六神无主的小丫鬟小翠和李淑芬的共同带领下,钻进了村子北面那条的老河床。
黑,是那种伸手不见五指的纯粹的黑。
脚下是高低不平的鹅卵石和细沙。
耳边只有风声和自己那同样是越来越粗重的心跳声,和从担架上载来的林晚那同样是微弱的、压抑的呻吟声。
担架是用两根粗壮的竹杆和李淑芬家,那唯一一张还算结实的床板临时改造的。
陈墨和赵长风两人一前一后抬着。
那并不算沉重的重量此刻却象一座山,沉甸甸地压在他们的肩膀上和他们心里。
队伍里那两个只有几岁大的孩子,大丫和小丫,则表现出了与她们年龄不符的惊人的坚强。
她们不哭,也不闹,紧紧地跟在白琳和赵小曼的身边,象两只是在黑夜里艰难迁徙的候鸟。
他们就这么在黑暗中走了整整一夜。
在天亮之前,他们终于走出了那条充满危险的枯河,抵达了一个地图上没有标注名字的野渡。
河不宽,是滹沱河的一条支流。
但水很急。
在灰蒙蒙的晨光下,泛着冰冷的白光。
河边芦苇丛里藏着几艘同样是破旧的、小小的渔船。
那是根据地设在这里的一个秘密的交通站。
船上一个穿着破烂羊皮袄的老船工,等侯在那里。
他没有问任何多馀的话。
只是在看到陈墨他们狼狈的样子
便默默地将他们和“货物”一批一批地渡到了河的对岸。
当最后一艘小船靠上对岸时。
一阵急促的、杂乱的马蹄声和日语的叫骂声,从他们刚刚才离开的那片河岸的远处传了过来。
是鬼子。
他们终究还是追上来了。
但也已经晚了。
陈墨站在对岸的芦苇荡里。
回过头看了一眼,心中没有任何劫后馀生的庆幸,只有一种无边无际的疲惫。
自从,从太行山出来以后,他们这群人几乎没有喘过一口气,先是鬼路,后是棺材镇,再然遇奶奶庙,从庙里出来后又是碰见鬼子屠村,一件接着一件,打得他们措手不及。
而现在他们也不过也只是从一个小一点的地狱。
逃进了一个更大的、更复杂的地狱。
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