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堵斑驳的土墙之上,象一出充满了黑色幽默的现代派戏剧。
队伍里,那几个从中央警卫团挑选出来的年轻战士,看得是义愤填膺,一路骂骂咧咧。
“妈的!这阎老西,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跟咱们谈‘革命’?!”
“就是!墙头草,两边倒!迟早得让小日本把他连根拔了!”
而赵长风和那些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老兵,则始终沉默不语。
他们的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早已看透了这一切的冰冷的麻木。
他们知道,在国家和民族的大义面前。
任何个人的主义和算计,都显得那么的渺小和可笑。
只有陈墨,他象一个真正的局外人。
一个来自未来的历史的幽灵,静静地看着这一切,不愤怒,也不麻木。
他的心里只有一种巨大的、冰冷的悲哀。
他知道,眼前这看似荒诞的“三足鼎立”局面,并不会持续太久。
很快,随着日本人“囚笼政策”的进一步加剧,和国共之间那不可调和的矛盾的彻底爆发。
一场血腥残酷的“摩擦”,即将在这片本就已经千疮百孔的土地上拉开序幕。
他也知道。
眼前这些还在为不同的主义和口号而争吵的年轻生命。
他们中的很多人,最终不会死在日本人的枪口下 而会倒在自己同胞的屠刀之下。
……
队伍在沉默和压抑中继续前进。
终于,在又走了近半个月之后。
他们穿过了同蒲铁路戒备森严的封锁线,进入了一片更加广阔也更加危险的局域。
这里就冀中,大平原。
这里的景象,与山西又截然不同了。
没有山,只有一望无际的、平坦的如同棋盘般的田野,和那些象棋子一样密密麻麻地散落在田野上的日军的炮楼。
那些青砖和水泥砌成的、方方正正的丑陋碉堡。
它们象一个个长满了毒刺的巨大的墓碑,死死地矗立在这片充满了希望的华北平原之上,也死死地扼住了这里所有生命的喉咙。
陈墨看着远处那在夕阳下显得格外狰狞的炮楼的剪影,和炮楼顶迎风招展的膏药旗。
心中那早已沉寂了许久的冰冷的杀意,又一次缓缓地升腾了起来。
夜幕,很快就降临了,队伍没有再前进,而是象一群最谨慎的野狼,悄无声息地潜伏进了一片干枯萧瑟的高粱地里。
这里距离他们要查找的冀中军区的秘密连络点,还有不到三十里地。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最后的三十里地,将会是他们此行最凶险也最漫长的一段路。
陈墨从背包里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新的接头暗号和地图。
地图是冀中军区最新的敌我态势图。
上面用红蓝两色的笔密密麻麻地标注着每一个炮楼、每一条封锁沟和每一支可以联系上的地方游击队的位置。
象一张充满了鲜血和智慧的蜘蛛网。
他看着地图,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刚好被三个呈品字形的日军据点死死地夹在了中间。
无论他们选择哪一条路,都无法避开敌人的巡逻范围。
而那个唯一标注着可以接头的秘密连络点——马家坞!
恐怕也已经暴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