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羊胡,戴着老花镜的干瘦老头,正趴在柜台后面,就着一盏昏暗的油灯,聚精会神地看着一本线装不知是什么的古书。
陈墨走了进去。
他没有直接去柜台。
而是象一个真正的爱书人一样。
在那一排排顶天立地的散发着霉味的书架之间,慢慢地浏览着。
他的手指从那些落满了灰尘的书脊上,一一滑过。
《资治通鉴》、《聊斋志异》、《金瓶梅》……
最后他的手停在了,一本蓝色封皮的薄薄的书册上。
将它抽了出来。
封面上是两个充满了力量的黑色的宋体字——《呐喊》。
陈墨拿着书缓缓地走到了柜台前。
将书和几张崭新的伪政府发行的中储券,一起放在了那个山羊胡老头的面前。
老头缓缓地抬起头。
从老花镜的上方,用一双浑浊的眼睛,打量了陈墨一眼。
然后慢吞吞地收下了钱。
又慢吞吞地从抽屉里找出了几个钢镚儿作为找零。
整个过程没有任何多馀的交流。
仿佛这就是一场再也普通不过的买卖。
陈墨拿起了书和找零。
他转身就要离去。
就在他的手即将触碰到,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门帘的那一瞬间。
他停下了脚步。
但,没有回头。
只是象一个突然想起了什么事的普通顾客一样。
用一种同样是不经意的闲聊的语气,对着身后那个重新低下头去看书的老头,轻声地问道:
“店家……”
“你这儿的风,倒是比外面的要硬一些。”
他说出了那句,早已在心里默念了无数遍的暗号的前半句。
“这风啊,起于青萍之末。”
然后他屏住呼吸。
等待着审判的降临。
书店里一片死寂。
只有墙角那座老座钟,发出的“滴答、滴答”的声响。
一秒。
两秒……
就在陈墨的心即将沉入谷底时。
柜台后面那个山羊胡老头的声音,终于慢悠悠地响了起来。
他的声音依旧苍老而又平淡。
象是在念着,一句与己无关的戏文里的台词。
“客官,说笑了。”
“再硬的风,也吹不倒这北平的城墙。”
“这浪,成于微澜之间。”
暗号是对上了。
但那并不是王站长告诉他的下半句。
陈墨的后背,瞬间就被一层冰冷的冷汗所浸透。
他知道出事了。
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