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那个暴露了的火力点恶狠狠地扑了过去!
而在山谷的底部。
陈赓看到这一幕,那双布满了血丝的眼睛里瞬间就涌出了热泪。
他知道,那不是他手下的兵。
他的兵没有那么蠢,也没有那么不守纪律。
那是民兵。
是驻守在这一带的地方上的游击队。
是那些连军装都没有的最普通的华夏的农民!
他们在用自己那挺不知道,从哪里缴获来的破机枪,和自己那微不足道卑微的生命,在主动地吸引着敌人的所有火力,在为他们这支被困在谷底的主力部队,创造一线微弱的生机。
“狗日的……”
陈赓死死地咬着自己的嘴唇,直到一股铁锈般的咸味充满了他的口腔。
他什么也做不了,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看着那十几架死神的镰刀朝着那些甚至连名字都不知道的英雄们挥了下去。
“轰!轰隆隆隆隆——!!!!!”
地毯式的轰炸开始了。
整个东侧的山坡在一瞬间,就被一片冲天的火海和滚滚的浓烟所吞噬!
大地在呻吟,山川在哀嚎。
而在山谷的另一端。
一个同样是穿着破烂棉袄的、看起来象个老猎户的民兵队长,看着那片被夷为平地的东侧山坡。
他那张被岁月和风霜,刻满了皱纹的黝黑的脸上没有任何悲伤。
他转过身,对着身后那些同样扛着土枪和红缨枪的朴实的汉子们挥了挥手。
“该,我们了……”
“必须把小鬼子的飞机,吸引过来,不然一旦主力部队暴露,后果不敢设想!”
“我们这些老骨头,死前能为组织保留有生力量,也是值了!”
说完后,他和那几十位民兵,从西侧的山坡上也站了起来。
他们敲响了手中那早已准备好的铜锣和脸盆。
“叮叮当当!”“哐哐哐!”
他们甚至点燃了几串,过年时剩下的鞭炮。
“噼里啪啦!”
他们用尽了自己所有的力气,用这种最原始和悲壮的方式。
对着天空那群刚刚才投完了炸弹、正在拉升的魔鬼们,进行着他们自己的“火力佯动”。
“八嘎!西边!西边也有!”
天空中,日军的飞行员再次发出了兴奋的叫喊。
他们调转机头,又一次朝着那片阵地扑了过去。
而就在这时。
在南北两个方向的山谷隘口。
更多的锣鼓声、鞭炮声和那不屈的、充满了各地方言的喊杀声,也同时响了起来!
整个棺材谷的周围。
仿佛在一瞬间就冒出了成千上万的八路军主力!
他们四面开花,遍地烽火!
天空中,日军的飞行员们彻底懵了。
他们象一群没头的苍蝇,在山谷上空来回地盘旋着,一时不知道到底,该炸哪里。
他们的炸弹已经所剩无几。
而地面的敌人,却仿佛无穷无尽。
陈墨和山谷里所有幸存的八路军战士,都默默地听着周围,那震天的喊杀声和天空中日军飞机那越来越焦躁轰鸣声。
他们没有一个人说话。
但他们每个人的心里都清楚地知道。
那不是他们的战友。
那是这片土地上最普通的老百姓。
是那些平日里最沉默、最憨厚,甚至有些“愚昧”的农民。
他们在用自己那最宝贵的生命,在践行着一句话。
那句话,叫——“人民战争”。
终于。
天空中那些盘旋的飞机,在耗尽了最后一颗炸弹和最后一丝耐心之后,不甘地拉高机头,向着东方飞去。
危机解除了。
整个山谷再次恢复了寂静。
但这一次,寂静中却多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陈赓缓缓地从弹坑里站了起来。
他没有去清点伤亡。
也没有去欢呼胜利。
他只是默默地脱下了自己的军帽。
然后对着山谷四周那些早已恢复了平静的沉默的群山。
深深地、深深地鞠了一躬。
所有幸存的八路军战士,都低下了他们的头颅。
向那些无名的、勇敢的、伟大的灵魂。
致以一个军人最崇高也最沉重的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