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就砍伐那些在洪水中幸存下来的、已经半死的树木,自己烧炭。
他们制作了更大、更高效的多层过滤设备。
最后,他们架起所有能找到的行军锅、钢盔,对过滤后的水,进行严格的高温煮沸。
当第一口,虽然带着浓重土腥味,但至少是干净、安全的饮用水,被送到每一个士兵和周围难民的嘴里时。
很多人,都流下了激动的泪水。
然后就是查找食物!
这是活下去的关键。
陈墨他带着林晚和几个还算有力气的士兵,像神农尝百草一样,在这片被洪水浸泡过的土地上,查找着一切,可以果腹的东西。
那些被洪水从上游冲下来,还没死透的鱼。
那些躲在地势较高处,幸存的蛇和田鼠。
还有在淤泥里顽强生长,可以食用的野菜——马齿苋、灰灰菜、野苋菜……
甚至,是那些看起来恶心,但却富含高蛋白的蚯蚓和某种幼虫。
起初,有一少部分人,宁愿出去查找树皮来啃,都无法接受这些“恶心”的食物。
但在陈墨,第一个面不改色地,将一条烤熟的白色圆润,看起来可以爆浆的幼虫,放进嘴里。
并发出“geigeigei”的怪笑。
称赞其“味道象是鸡肉”之后。
在极度的饥饿面前,所有人的心理防线都崩溃了。
他们开始,狼吞虎咽地,吃着这些。
而当吃喝解决后,最后一步是创建庇护所,防治瘟疫。
在这种条件下,若是真的发生瘟疫,基本可以宣布死刑了。
他们以那座半截古塔为中心,利用一切能找到的材料——倒塌的房梁、破烂的芦苇席、被洪水冲来的门板,搭建起了一个个,简陋的,却能遮风挡雨的窝棚。
陈墨,强制性地在营地里,推行了严格的卫生条例。
设立公共厕所,远离水源地。
所有排泄物,必须用泥土深埋。
所有食物,必须煮熟。
所有尸体,都必须在第一时间,进行焚烧或深埋。
他还利用烧完的草木灰和水,混合在一起,制作成最原始的“硷性消毒液”,每天对整个营地进行消毒。
渐渐地。
奇迹,发生了。
在这个,被瘟疫和死亡笼罩的黄泛区的中心。
竟然,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却充满了秩序和生机的幸存者营地。
营地里,没有了随处可见的尸体和污秽。
空气中那股浓烈的恶臭,也淡了许多。
最重要的是,大规模的瘟疫,始终没有在这里爆发。
虽然,依旧有人因为饥饿和旧伤而死去。
但死亡率,已经被控制在了,一个可以接受的最低的范围。
周围的难民们,也开始自发地,向这个营地聚集而来。
他们看着那些,虽然穿着军装,却没有抢他们东西,反而还分给他们食物和干净水的士兵。
那一双双,早已麻木空洞的眼睛里,渐渐地重新有了光。
幸存者营地,深夜。
一堆篝火,在古塔下熊熊燃烧着。
火焰映照着一张张,虽然面黄肌瘦,但却相对安详的脸。
陈墨正坐在一旁,用一把缴获来的日军军刀,费力地削着一根粗大的竹子。
他在制作鱼叉。
林晚则安静地,坐在他身边,用更细的竹子编织着一张小小的渔网。
两人都没有说话。
这时孙连仲,拄着拐杖,走了过来。
他看着眼前这,虽然简陋但却井井有条,充满了生机的营地。
那些虽然疲惫,但精神面貌,却焕然一新的士兵。
依旧麻木,但至少不再等死的难民。
他那张,一直紧绷着的饱经沧桑的脸上,露出了一个久违欣慰的笑容。
他知道,这一切都是眼前这个,看起来文弱不堪的年轻人带来的。
他用自己的知识和意志,在这片连神佛都已抛弃的土地上。
硬生生地,为几百个人开辟出了一片,可以活下去的净土。
“陈墨啊。”
他缓缓地,在陈墨身边,坐了下来。
“我替这几百个弟兄,和这上千个百姓谢谢你。”
“我没做什么。”陈墨没有抬头,继续削着手中的鱼叉,“我只是,想让他们,活下去。”
“活下去……”孙连仲咀嚼着这三个字,眼神变得有些悠远,“是啊,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
他沉默了片刻,继续说道:
“昨天,我和后方的电台,联系上了。”
陈墨的动作,停住了。
他抬起头,看着孙连仲。
“战局……怎么样了?”
“如你所料。”孙连仲的语气,很平静,“黄河改道,彻底挡住了鬼子的主力。土肥原的第十四师团,在黄泛区里,淹死的,病死的,不计其数,已经彻底失去了进攻能力。畑俊六的部队,也被迫停止了北上。武汉,暂时,保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