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如醉,连忙叫来书记官,一一记录。
接下来的三天,汤若望就住在格物院。白天指导工匠改进仪器,晚上与宋应星讨论航海理论。两人一个是泰西科学熏陶出的学者,一个是浸淫华夏工艺的大匠,碰撞出的火花让整个格物院都为之沸腾。
第四天,第一架改进型六分仪出炉。
“去江上试!”宋应星迫不及待。
一行人乘船来到长江江心。四月的江面,风浪不小,船只上下颠簸。
汤若望亲自操作。他先校准仪器,然后举起六分仪,透过望远镜瞄准太阳。手臂稳如磐石,任凭船体摇晃,仪器的水准仪气泡始终保持在中央。
“高度……五十二度十七分三十秒。”他报出读数。
旁边的书记官快速计算,然后对照星表:“当前位置纬度……三十二度零四分!与岸上测量结果误差不超过一千尺!”
“成功了!”工匠们欢呼雀跃。
宋应星激动得老泪纵横。三个月的难题,汤若望三天就解决了。
但汤若望却皱起眉头:“还不够。”
“还不够?”宋应星不解,“一千尺的误差,在海上已经够用了啊。”
“在近海是够用。”汤若望摇头,“但我们要去的是台湾,是吕宋,是更远的南洋。海上没有参照物,误差会累积。一千尺的误差,航行一千里就是一百里的偏差。一百里,可能就错过一个岛屿,可能就撞上一片暗礁。”
他放下六分仪,望向茫茫江面:“我们需要更精确的仪器,更需要……一张精确到惊人的海图。”
七日后,格物院绘图室。
这里已经变成全天下最机密的地方。门口有锦衣卫日夜把守,进出者必须核对腰牌、搜身检查。室内,十二张巨大的绘图桌拼成一片,桌上摊开着各种地图、航海日志、星表。
汤若望站在正中央,手中拿着一根特制的绘图尺。他面前是一张长三丈、宽两丈的巨幅宣纸,纸上已经用淡墨勾勒出大明海岸线的轮廓。
“这里,长江口。”汤若望指着图纸一点,“纬度三十一度十四分,经度……暂时以南京为零点,东经一百二十一度二十二分。”
宋应星在一旁快速记录。他身边还有六名精选出的绘图官,每人负责一个区域。
“从长江口往南,海岸线走势如下……”汤若望一边说,一边用尺子比划,“舟山群岛,这里有着名的‘乱礁洋’,暗礁密布,必须标注……”
他忽然停下,看向宋应星:“宋大人,我们现有的海岸图,最远只到广东琼州。再往南,安南、占城、暹罗的海岸线,几乎是一片空白。南洋群岛更是只有零星记载,错误百出。”
宋应星苦笑:“永乐年间郑和下西洋的海图,大部分已经失传。嘉靖朝海禁之后,民间私藏的航海图也被收缴销毁。现在能找到的,只有一些老水手凭记忆绘制的草图,还有澳门葡萄牙人卖的一些简略海图——他们还故意标错位置,防止我们远航。”
汤若望沉默片刻,忽然道:“我有办法。”
他从随身的皮箱中,取出一卷用油布包裹的羊皮纸。展开后,是一幅绘制精细的世界地图。
“这是……”宋应星倒吸一口凉气。
宋应星的手在颤抖。他太清楚这幅地图的价值了——这是无价之宝,是无数航海家用生命换来的知识结晶。
“汤监正,这……这太珍贵了……”他声音发颤。
“所以我们要小心使用。”汤若望神色严肃,“不能照抄,要对照、要验证、要修正。用我们自己的测量数据,用老水手的经验,用一切能收集到的信息,绘制出属于大明自己的《四海全图》。”
从那天起,绘图室进入了疯狂的工作状态。
汤若望负责提供基础数据和绘图方法;宋应星组织人手收集、验证各种信息;十二名绘图官分成三班,昼夜不停地绘制。张世杰调来了户部珍藏的所有地理志、地方志,苏明玉通过银行系统向沿海商号悬赏征集航海日志,郑成功从水师中挑选出上百名老水手,让他们口述记忆中的航线、暗礁、洋流。
每一寸海岸线,都要用三种以上的资料交叉验证。
每一个岛屿的位置,都要计算经纬度。
每一股洋流的流向、流速,都要标注季节变化。
每一处暗礁、浅滩,都要精确到里。
工作进展神速,但也遇到了难题。
“台湾海峡的洋流数据对不上。”一名绘图官报告,“福建水师的老水手说,夏季洋流向北,冬季向南。但澳门葡萄牙人的海图标注的是全年向东。荷兰地图上根本没有标注。”
汤若望皱眉:“三种说法,哪个对?”
“可能……都对,也都不对。”宋应星沉吟,“我年轻时在福建待过,听老渔民说,台湾海峡的洋流很复杂,受季风、潮汐、海底地形多重影响,不同季节、不同位置,流向都不一样。”
“那就实地测量。”汤若望果断道,“派船,带着改进的六分仪和计时沙漏,在台湾海峡选十个点,连续测量一个月。记录每天的洋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