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出现在斋桑泊附近,与卫拉特使节密会三日……”
写到这儿,李定国停笔。
他想起张世杰临行前的嘱咐:“定国,草原安定只是表面。真正的威胁在西边。巴图尔珲台吉此人,野心勃勃,必不会久居人下。沙俄东扩,也需要一个代理人。两者勾结,是迟早的事。”
现在看来,公爷的预见完全正确。
李定国继续写:“……臣已密令驻防哈密的刘文秀部提高戒备,并增派夜枭潜入卫拉特。然若巴图尔真与沙俄勾结,发兵东犯,仅凭北庭现有兵力,恐难两线作战。臣请王爷明示:若战事起,是固守待援,还是主动出击?”
他封好密奏,叫来亲兵队长:“八百里加急,送往北京。记住,亲手交到公爷手上,不得经任何人之手。”
“诺!”
亲兵队长刚走,书房门又被敲响。
进来的是周延儒,脸色有些奇怪。
“都护,有件事……下官觉得该禀报。”
“说。”
“今日宴后,下官与顺义王闲聊,无意中听他提起,说最近有些蒙古贵族子弟,在私底下传阅一些……一些蒙文手抄本。”周延儒压低声音,“内容不详,但据说涉及成吉思汗祖训、蒙古黄金家族历史,还有……还有对当今朝廷政策的隐晦批评。”
李定国皱眉:“额哲没管?”
“顺义王说,他训斥过,但那些年轻人表面认错,私下照旧。还说……还说‘汉人能读他们的史书,我们为什么不能读自己的?’”
这话乍听有理,但细想危险。
李定国想起张世杰说过的话:“文化融合,最难的是把握分寸。既要让他们学汉文、晓汉礼,又不能让他们完全忘记本族历史。忘了,他们会失去根基;记得太深,又会生出异心。”
现在看来,这个分寸正在失控。
“知道是谁在传吗?”李定国问。
“顺义王不肯说全,只提了几个名字。其中有一个……是巴达礼的侄子,在蒙汉学堂读书,据说汉文学得最好,但也最爱看蒙文古籍。”
科尔沁部。
李定国眼神深邃。巴达礼今日宴上那闪烁的眼神,此刻有了新的解释。
“继续留意,但不要打草惊蛇。”他说,“另外,从明日起,蒙汉学堂的课程增加一门《华夷融合史》,专门讲蒙古各部与中原王朝的历史交往。要请最好的先生,讲得精彩些。”
“下官明白。”
周延儒退下后,李定国走到那幅巨图前。
他的手指从归化城向西移动,经过漠北,越过阿尔泰山,停在标着“卫拉特四部”的区域。再往西,是“沙俄西伯利亚总督区”,图上只画了粗略的边界,因为大明对那里的了解还很有限。
往北看,是喀尔喀残部活动的贝加尔湖周边。
往南看,是看似恭顺、实则心思各异的漠南各部。
而在这一切之上,是那些看不见的东西:谣言、密谋、历史情绪、文化隔阂、还有蠢蠢欲动的野心。
年终奏报上的那些祥瑞数字,在此刻显得如此单薄。
李定国忽然想起汉人的一句老话:“福兮祸之所倚”。
祥瑞之下,暗流汹涌。
子时,雪又下了起来。
归化城在雪中沉睡,只有都护府的书房还亮着灯。李定国没有睡,他在等——等夜枭的进一步消息,等北京的回复,等这个漫长冬天的下一个变数。
而在城外三十里,一处荒废的烽火台里,几个黑影正在密会。
他们裹着厚厚的羊皮袄,脸藏在风帽里,说话声音压得很低。
“……巴图尔珲台吉说了,开春就动手。沙俄那边会出火枪两千杆,火炮二十门,哥萨克骑兵一千人。我们要做的,是在漠北制造混乱,拖住李定国的主力。”
“喀尔喀那边能出多少人?”
“最多一万骑。但都是敢死的,家都被毁了,有仇。”
“漠南呢?科尔沁、察哈尔……”
“巴达礼那个老狐狸,还在观望。额哲……哼,那个汉人的傀儡,指望不上。但有些年轻人,可以争取。他们读了些蒙文史书,心里有火。”
“火不够,要浇油。清丈草场的消息,传开了吗?”
“传开了。现在草原上,十个牧民有八个信明年朝廷就要量地征税。只要再加把劲,开春时,各部必乱。”
“好。记住,我们的目标不是打败明军——那不可能。是制造足够的混乱,让李定国无力西顾。只要拖住他三个月,巴图尔珲台吉就能拿下哈密,切断丝路。到时候,沙俄从北,卫拉特从西,漠北漠南从东,三面夹击……”
声音越来越低,最后融入风雪声中。
半个时辰后,几个黑影分散离开,消失在茫茫雪夜。其中一人骑马向南,奔了二十里,在一处山谷停下。那里等着另一骑,马上是个汉人打扮的中年人。
“如何?”汉人问。
“他们要动手了。”蒙古人摘下风帽,露出一张年轻的脸——如果李定国在,会认出这是蒙汉学堂的学生,巴达礼的侄子,乌恩其。
汉人点头,从怀里掏出一袋银子:“这是定金。事成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