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犯天朝,亦践踏宪章,为草原诸部之公敌。”
写到此处,张世杰笔锋一顿,抬眼看向周文韬:“《北疆宪章》御外条款,原文如何?”
周文韬不假思索,背诵如流:“宪章第七条:倘有外寇侵扰北疆,无论犯我边镇,或掠诸部牧场,皆为北疆之公敌。各部须即刻通报都护府,并协力御之。凡隐匿不报、暗通款曲者,视同叛盟,共讨之。”
“依《北疆宪章》第七条之约:罗刹既为北疆公敌,各部当同心御侮。今特谕:”
“一、北庭都护府即日起加派侦骑,西至额尔齐斯河,北抵贝加尔湖,严密监视罗刹动向。凡有异动,八百里加急驰报。”
“二、漠北、漠南诸部,整饬兵备,清点丁口马匹,听候都护府调遣。开春之后,随时可发兵讨逆。”
“三、准噶尔部地处西陲,与罗刹境近。着巴图尔珲台吉恪守臣节,严守辖境。凡罗刹使团过境、商队往来、书信传递,须即刻具文呈报都护府,不得延误隐匿。”
“四、重申宪章之誓:各部首领既受大明册封,当忠君体国,护土安民。若有阳奉阴违,暗通外寇;或知情不报,坐观成败——则宪章具在,国法昭昭。勿谓言之不预也。”
最后一句“勿谓言之不预”,六个字写得剑拔弩张,杀气几乎要破纸而出。
阁内众人屏息凝神。他们明白,这纸谕令看似是给整个北疆的,实则八九分是冲着巴图尔珲台吉去的。每一句都在敲打,每一个字都在警告。
张世杰放下笔,待墨迹稍干,取过天可汗金印,在朱砂印泥上重重一按,而后盖在谕令末尾。金印落下,发出沉闷的“咚”声,仿佛一记重锤敲在人心上。
印文是四个篆字:“天可汗宝”。
“周文韬。”张世杰卷起谕令,用明黄绸带系好。
“下官在!”
“你亲自去一趟准噶尔。”张世杰将谕令递给他,目光如炬,“这封谕令,当面交给巴图尔珲台吉。告诉他:天可汗的眼睛,看着草原每一个角落;天可汗的耳朵,听着风声里每一句私语。让他好自为之。”
周文韬双手接过,只觉得这卷纸重逾千斤。他郑重跪下:“下官定不辱命!”
“还有,”张世杰从案下取出一个尺许长的锦盒,“把这个也带上。”
锦盒打开,里面是一柄镶金嵌玉的蒙古弯刀。刀鞘上錾刻着双龙戏珠图案,刀柄末端嵌着一颗鸽卵大小的红宝石。
“这是永乐年间,成祖皇帝赐给瓦剌首领马哈木的‘御赐安边刀’。”张世杰抚过刀鞘,声音悠远,“马哈木当年也曾桀骜不驯,受此刀后,终其一生未再犯边。你告诉巴图尔珲台吉:这刀,朕赐给他了。希望他不要辜负了成祖皇帝的期待,也不要辜负了朕的信任。”
恩威并施,刚柔相济。
周文韬心头震动,深深叩首:“下官明白!”
二月初六,周文韬带着二十名精锐护卫,出了居庸关,向西而去。
此行不同往常。以往出使,都是仪仗煊赫,前呼后拥,以示天朝威仪。但这次,张世杰特意嘱咐:“轻装简从,速去速回。路上不必张扬,但要确保谕令安全送达。”
于是二十一人皆着便装,外罩羊皮大氅,马鞍旁挂着弓箭火铳,看上去像是一队往来草原的商贾护卫。唯有周文韬贴身收藏的那卷明黄谕令和锦盒里的御赐弯刀,昭示着他们非同寻常的身份。
出关三日,便遇上了开春后的第一场暴风雪。
狂风卷着雪沫子,打得人睁不开眼。天地间白茫茫一片,分不清东南西北。队伍中经验最老道的向导也迷了路,只能凭着感觉往西走。
“大人,这样不行!”护卫队长陈横扯着嗓子喊,声音在风中断断续续,“风雪太大,马走不动了!得找个地方避一避!”
周文韬眯着眼向前望去,隐约看见前方有片黑黢黢的影子,像是山崖。“去那边!找个背风处!”
众人挣扎着前行,终于靠近那片黑影——不是山崖,而是一处废弃的烽燧台。台子半塌,但还剩个角落能挡风。二十一人挤进去,勉强容身。
生起火,煮上热茶,冻僵的身子才渐渐回暖。
陈横检查了马匹,回来时脸色凝重:“大人,有三匹马冻伤了蹄子,明天怕是走不了快路。照这个速度,到准噶尔至少还要半个月。”
“半个月”周文韬捧着热茶,眉头紧锁。他想起离京前张世杰的嘱咐:“务必在二月底前将谕令送到。开春在即,局势瞬息万变,迟则生变。”
可这天公不作美,又能如何?
“大人,有件事”陈横凑近些,压低声音,“咱们出发第二天,我就觉得有人跟着。昨天风雪小的时候,我在后面断后,看见雪地上有新鲜的马蹄印,不是咱们的。”
周文韬心中一凛:“多少人?”
“不多,七八骑的样子,一直保持着三五里距离。”陈横眼神锐利,“不像是寻常马贼,倒像是探子。”
“准噶尔的?还是罗刹的?”
“说不准。马蹄印裹了布,看不真切。但跟踪的手法很老道,不是草原上一般部落能有的。”
周文韬沉默半晌,从怀中取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