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帐。巴图尔珲台吉整理了一下衣袍,深吸几口气,这才大步走出主帐。
他脑子里飞快地盘算着:明朝使者为什么突然到来?是知道了沙俄使者在这里?还是为了额尔齐斯河的事?不管怎样,必须小心应对。是和明朝撕破脸的时候
王庭外,北庭都护府的使者已经下马等候。那是都护府的长史王慎行,一个四十来岁的文官,面白无须,看起来文质彬彬,但那双眼睛却锐利如鹰。
“台吉别来无恙?”王慎行拱手行礼,脸上带着标准的官场笑容,“周都护命下官前来,一是给台吉拜个晚年,二是有几件小事,想请台吉协助。”
“王大人请讲。”巴图尔珲台吉还礼,心中警惕到了极点。
“第一件,”王慎行从袖中取出一份公文,“额尔齐斯河畔朝廷敕建的寺庙,前几日遭不明匪徒袭击,工匠、喇嘛、护卫死伤惨重。周都护想知道,台吉的领地内,可有如此胆大妄为的匪徒?”
巴图尔珲台吉心中一震,脸上却露出惊讶神色:“竟有此事?!本汗怎么不知道?王大人放心,本汗立刻派人去查!若真是我辖下的部落所为,定严惩不贷!”
“那就多谢台吉了。”王慎行笑容不变,又取出第二份公文,“这第二件嘛近来有传言,说西边来了些红头发的罗刹人,在草原上四处活动,甚至与一些部落首领私下接触。朝廷对此很关切,不知台吉可曾见过这样的人?”
巴图尔珲台吉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他强笑道:“罗刹人?本汗倒是听说过,都在北边极远之地,怎么会到准噶尔来?定是谣传,谣传。”
“是吗?”王慎行深深看了他一眼,收起公文,“那可能是下官多虑了。不过周都护让下官转告台吉一句话——”
他上前一步,压低声音,却字字清晰:“草原是大明的草原,天可汗的眼睛,看着每一个角落。望台吉好自为之。”
说完,王慎行拱手告辞,翻身上马,带着随从绝尘而去。
巴图尔珲台吉站在原地,直到明朝使者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尽头,才缓缓转身。他的脸色铁青,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偏帐的帘子掀开,伊万走了出来,神色同样凝重:“台吉,明朝人起疑心了。”
“我知道。”巴图尔珲台吉咬牙切齿,“他们一定查到了什么伊万大人,火枪必须尽快运到。还有,你回去告诉安德烈大人——”
他眼中凶光毕露:“既然已经动手,就别想着回头了。明朝的天可汗不会善罢甘休,开春之后,必有大军北上。我们要做好准备,在额尔齐斯河畔和他们见个真章。”
正月二十,越国公府的议事持续到深夜。
书房里除了张世杰、李定国、刘文秀,还多了两个人:刚从福建赶回的郑成功,以及格物院掌院宋应星。五个人围在那幅巨大的北疆地图前,气氛凝重如铁。
“以上就是夜枭发回的全部情报。”张世杰放下最后一页密报,目光扫过众人,“沙俄在雅克萨筑城,哥萨克南下劫掠,勾结准噶尔,袭击我寺庙工地。诸位,说说吧,这一仗怎么打?”
郑成功第一个开口,这位年轻的海军统帅眼中闪着兴奋的光:“公爷,末将从福建北上时,沿途观察海况。若是走海路,从天津卫出发,经渤海、黄海,入黑龙江口溯流而上,可直接抵达雅克萨城下!虽然路程遥远,但可避开漠北陆路的艰险,还能打罗刹人一个出其不意!”
“海路?”李定国皱眉,“郑将军,黑龙江口到雅克萨还有上千里水路,且北地开春晚,至少要到四月才能通航。时间上来不及。”
“陆路呢?”刘文秀指向地图,“从归化城北上,穿越大漠,直捣雅克萨。这条路虽然艰苦,但沿途有归附部落可以补给,最快三月中旬就能抵达。”
“不妥。”宋应星捋着胡须摇头,“老夫近日研究北地气候,漠北开春后冰雪消融,道路泥泞不堪,大军行军速度至少减半。而且粮草运输困难,万一被罗刹骑兵袭扰粮道”
众人各执己见,争论不休。张世杰静静听着,手指在地图上雅克萨的位置轻轻画着圈。
良久,他抬起手,书房顿时安静下来。
“诸位说的都有道理,但都只看到了一面。”张世杰的声音沉稳有力,“这一仗,我们要打的不是雅克萨一座城,而是沙俄东扩的野心。所以,不能只想着怎么攻,更要想着怎么守——打下雅克萨之后,如何确保罗刹人三十年不敢再犯?”
他站起身,拿起朱笔,在地图上画下三条线。
“第一条,陆路主力。”朱笔从归化城一路向北,穿过漠北,直抵雅克萨,“定国,你率两万新军主力,步骑炮混编,三月中旬出发。不求快,但求稳,沿途修筑兵站,建立补给线。你的任务不是急攻雅克萨,而是牢牢控制漠北通往雅克萨的通道。”
李定国肃然抱拳:“末将领命!”
“第二条,海上奇兵。”朱笔从天津卫画出一条弧线,经海路抵达黑龙江口,“成功,你率海军舰队,搭载五千精锐陆战队,四月初出发。走海路直插罗刹人后方,封锁黑龙江,切断雅克萨与沙俄本土的联系。记住,你的首要任务是控制水路,而非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