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张世杰挑眉,“多西?”
“波斯。”买买提低声道,“是波斯萨法维王朝的一位王子。因国内政局动荡,王子殿下携部分家臣、财货东行,既为避难,也为……寻一条新路。”
波斯王子?
堂内众人都是一怔。
张世杰放下茶盏,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击。他记得“夜枭”两个月前的一份密报:波斯萨法维王朝正与东面的莫卧儿帝国、西面的奥斯曼帝国同时开战,国内确实动荡。有王室成员出逃,不是不可能。
但逃到万里之外的大明来?
“那位王子殿下,”张世杰缓缓道,“此刻在何处?”
“就在关外驿馆。”买买提道,“王子殿下说,若天可汗愿意见他,他当以藩臣之礼觐见。若不愿,他就以商贾身份,在敦煌、哈密贸易,绝不给天朝添麻烦。”
话说得漂亮,把选择权完全交给了张世杰。
见,就是承认这位波斯王子的政治身份,等于大明要介入波斯事务。
不见,就只是普通商队,但可能错过了解西方局势的宝贵机会。
“远来是客。既然到了大明地界,本汗没有不见的道理。不过今日是接见叶尔羌、哈萨克使者的正宴,波斯王子那边,改日再安排。”
他看向阿布赉:“阿布赉使者,你们哈萨克汗国,与准噶尔部接壤吧?”
话题转得突然,阿布赉愣了愣,随即挺直腰板:“回天可汗,我哈萨克汗国牧地,北至额尔齐斯河,与准噶尔部隔河相望。这些年,巴图尔珲台吉不断侵扰我部草场,双方时有冲突。”
“哦?”张世杰似乎很感兴趣,“冲突到什么程度?”
阿布赉咬牙道:“去岁秋天,准噶尔骑兵趁我部南下与布哈拉人交战,偷袭我后方营地,掠走牛羊三万头,俘虏妇孺千人。今年春天,又在斋桑泊附近与我部大战,双方各死伤过千。”
他顿了顿,忽然单膝跪地:“天可汗!我主杨吉尔汗派外臣前来,就是想请求大明主持公道!准噶尔部狼子野心,不仅侵扰我哈萨克,还西攻布哈拉,东窥喀尔喀故地,南压叶尔羌。若任其坐大,西域必无宁日!”
这话说得慷慨激昂,但堂内所有人都听出了弦外之音——哈萨克汗国想借大明的刀,去对付准噶尔。
张世杰不置可否,转头看向买买提:“叶尔羌汗国呢?与准噶尔关系如何?”
买买提苦笑:“不瞒天可汗,更糟。准噶尔部占据天山以北,我叶尔羌在天山以南。巴图尔珲台吉这些年,屡次派兵翻越天山,劫掠我汗国绿洲。去岁甚至围攻阿克苏城三月,虽未攻破,但城外农田、村落尽毁,百姓流离失所。”
他从怀中取出一卷羊皮地图,双手呈上:
“这是我主命外臣献上的《西域山川形势图》。图中标注了准噶尔部在天山南北的主要据点、兵力分布,还有……沙俄哥萨克在额尔齐斯河流域新建的堡垒位置。”
张世杰接过地图,缓缓展开。
这是一幅绘制相当精细的舆图,西起里海,东至嘉峪关,北抵额尔齐斯河,南到昆仑山。图中用不同颜色的染料标注了各方势力:准噶尔部是红色,哈萨克是蓝色,叶尔羌是绿色,布哈拉汗国是紫色,而沙俄……
是黑色。
黑色的箭头从西伯利亚方向伸出,像毒蛇的信子,已经舔到了额尔齐斯河中游,距离准噶尔部的核心牧地斋桑泊,不过四五百里。
“沙俄与准噶尔,”张世杰手指点在黑色与红色交汇处,“关系如何?”
买买提和阿布赉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忧虑。
“回天可汗,”买买提低声道,“据我汗国探子回报,沙俄与准噶尔,表面敌对,实则……暗通款曲。哥萨克骑兵劫掠哈萨克、布哈拉商队时,常常‘恰好’避开准噶尔的牧场。而准噶尔部从西域抢来的财货,也常常通过沙俄商队,销往更远的西方。”
阿布赉补充道:“还有军械。准噶尔骑兵如今装备的火绳枪、轻型火炮,很多都是沙俄提供的。虽然都是些老旧型号,但比草原上传统的弓箭弯刀,强太多了。”
张世杰静静听着,手指在地图上慢慢移动。
从额尔齐斯河到斋桑泊,从斋桑泊到天山,从天山到塔里木盆地,再到更西边的河中地区(中亚两河流域)……
这片广袤的土地,汉唐时曾是大汉的西域都护府、大唐的安西都护府。然而自安史之乱后,中原王朝已有近九百年未能真正掌控此地。
现在,机会似乎又来了。
但危险也来了——沙俄。
这个从西伯利亚一路东扩的北方巨熊,已经将爪子伸到了西域的边缘。如果大明不插手,用不了十年,准噶尔要么被沙俄吞并,要么成为沙俄的傀儡。到那时,西域将彻底脱离华夏文明圈,成为另一个世界。
“你们两国,”张世杰抬起头,目光如电,“想要大明做什么?”
“请天可汗出兵西域,遏制准噶尔,驱逐沙俄!”
“请天可汗重建西域都护府,护佑各国!”
张世杰没有立刻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