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五,霜降。
归化城的清晨笼罩在一层薄薄的寒霜中,城墙垛口、屋檐瓦片都镀上了银白色的边。这座昔日的“库库和屯”,蒙古俺答汗建立的草原都城,今日将迎来它历史上最重要的时刻——大明北庭都护府,正式开府。
辰时初刻,城南新修的都护府衙门前,三丈高的旗杆已经竖起。旗杆顶端,一面巨大的黑色獬豸旗在朔风中猎猎作响。獬豸是传说中的法兽,能辨曲直、断是非,以此作图腾,寓意不言而喻。
旗杆下,三百名新军精锐列成方阵。他们未穿赤色战袄,而是统一的玄色铁甲,外罩黑色披风,胸前绣着银色獬豸纹。这是张世杰特批组建的“安北军”,北庭都护府的直属武装,从各营挑选的百战老兵。
方阵前方,李定国按刀而立。
他今日未着戎装,而是一身二品武官常服:绯色云纹袍,腰束金带,头戴乌纱描金幞头。但那股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杀气,让这套文官服饰也显得杀气腾腾。
衙门前广场两侧,漠南四十七部首领、台吉按序站立。科尔沁巴达礼站在东侧首位,昂首挺胸;奈曼塔拉汗在其下,神色复杂;敖汉苏德和阿鲁科尔沁满都拉图站在西侧末位,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额哲作为顺义王,站在广场正前方。他穿着顺义王礼服,腰悬金印,但脸色苍白,眼神飘忽——自从狼居胥山归来,他就一直这样。
所有人都在等一个人。
辰时三刻,马蹄声由远及近。
张世杰的车驾出现在长街尽头。没有华丽的仪仗,只有三十六骑亲兵护卫。他今日乘坐的是一辆四马并辔的黑色马车,车辕上插着一面赤龙小旗,旗下一面黑色獬豸旗。
马车在衙门前停稳。
亲兵掀开车帘,张世杰缓步下车。他今日的装束很特别:既未穿亲王蟒袍,也未穿祭天礼服,而是一身玄色常服,外罩一件黑色大氅,大氅领口绣着金色獬豸纹。
简单,却威严如山。
“拜见天可汗!”
广场上所有人齐齐躬身,声音如雷。
张世杰微微颔首,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李定国身上:“李将军,都准备好了?”
“回天可汗,一切就绪。”李定国抱拳。
“那便开始吧。”
张世杰走到衙门前,仰头看向那面黑色獬豸旗。旗面在风中翻卷,獬豸的独角仿佛要刺破苍穹。
礼部尚书孙慎行捧着圣旨上前——这是三日前从北京六百里加急送来的,崇祯皇帝亲笔朱批的任命诏书。老尚书展开卷轴,朗声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北疆新定,诸部归心。兹设北庭都护府,驻节归化城,总辖漠南漠北军政要务。特命镇北侯、左都督李定国,兼任北庭都护府首任都护,加兵部右侍郎衔,赐尚方剑,便宜行事。钦此——”
“臣,领旨谢恩!”
李定国单膝跪地,双手接过圣旨。当他起身时,侍从捧上一柄长剑——剑鞘漆黑,剑柄镶玉,鞘身刻“代天巡狩”四字。这就是尚方剑,可先斩后奏。
张世杰从李定国手中接过圣旨,展开,面向众人:
“诸位听真:自今日起,北庭都护府即为北疆最高军政机构。都护李定国,代天子、代本天可汗,行征税、司法、调兵之权。漠南漠北,一应事务,皆归都护府统辖。”
他的声音在广场上回荡:
“第一条:征税权。各部落草场税、牲畜税、边市关税,统归都护府征收。原有各部自行征税之权,一律废止。”
“第二条:司法权。各部纷争、刑名案件,皆由都护府审理裁决。部落首领不得私设公堂,不得滥用私刑。”
“第三条:调兵权。按《北疆宪章》所定,漠南协防营归都护府直接节制。遇有战事,都护府可调各部兵马,违令者以军法论处。”
三条说完,广场上一片死寂。
巴达礼第一个反应过来,躬身道:“科尔沁部谨遵天可汗谕令,谨遵都护府法度!”
有人带头,其他人纷纷附和。
但张世杰注意到,苏德和满都拉图虽然也躬身,嘴唇却在微微翕动,显然心中不服。
“李都护,”张世杰转向李定国,“该你说话了。”
李定国上前一步,按着尚方剑的剑柄,目光如刀般扫过众人:
“本都护是个粗人,不懂那些弯弯绕。只讲三点。”
他竖起一根手指:“第一,税。十月初一开始,都护府税吏会到各部清查人口、牲畜、草场。按《北疆宪章》所定税率,该交多少,一文不能少。敢隐瞒、敢抗税者——”
他拍了拍尚方剑:“此剑不认人。”
众人噤若寒蝉。
第二根手指竖起:“第二,法。从今日起,各部若有纷争,派人到都护府递状子。敢私自动刀兵、敢劫掠邻部者,本都护亲自带兵平了你。”
第三根手指:“第三,兵。十月初十之前,各部落按宪章规定人数,把骑兵送到归化城。少一人,罚马十匹;少十人,部落首领来都护府领一百军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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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